05
山楂
文/李卓纾
南桥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村中最大的特产一定要数那南桥山上大片大片的山楂林了。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桥村得山楂好吃，南桥村的人也美。
村子里有一位出了名的美女，是林家小女林梦欢。年方十六，情窦初开。说来也是奇怪，这林家虽说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可这闺女也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美人，多少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削尖了脑袋上门提亲，但这林家的小祖宗硬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要说这林梦欢心气儿高，不想嫁，是不假，可她看上的偏偏是本村有了名的地主恶霸——白家公子——大了她两岁的白凯旋。
人们都好奇，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这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人们只知道，他们在一起后，村中的清水河两旁便种满了山楂树。傍晚时分吃完饭，出去散步的村民总会看到，一对恋人坐在河边相互依偎，喃喃细语着。
“梦欢，等你18岁时，我一定娶你。我会给你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当作聘礼，然后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接你回家。”白凯旋胸有成竹地说。“旋儿哥，虽说这世上人人都爱钱，但是钱能买来的东西我全都看不上！”“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听了这话，林梦欢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对他说：“那可说好了，我要你给我送一辈子的山楂糖葫芦。”
但是好景不长，这两天边关的匈奴闹得欢，长安城内外都乱成了一锅粥。皇帝下旨派人到村子里抓年轻力壮的青年去参军打仗。不巧的是，这群人偏偏带走了白凯旋。白公子在临走前对梦欢说：“你们家的后院有一棵山楂树苗，等到树苗结了三次山楂以后，我便回来娶你。梦欢，你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差人的吆喝声，白公子的喊叫声，林姑娘的哭泣声，响在河滩的上空，听得人心酸。
又是一年深秋，眼看着山楂树就要结第三次果了，可是她还是没有等到公子。林父林母害怕白凯旋战死于沙场，梦欢年纪轻轻就为他守了活寡，只好把她嫁给邻村的王家。要知道，这王家的少爷可是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梦欢不从，心里委屈极了，一气之下跳进了清水河。
一时间，林梦欢投河自尽的事儿在十里八村可算传开了，大家摇头叹息。
那边呢，白公子立了大功，皇上封他为一品大将军。功成名就的他，拿着山楂糖葫芦回村要娶他心爱的欢妹子。可刚一进村，人们就告诉他梦欢姑娘的事。犹如晴天霹雳，白公子呆住了，手里的山楂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像疯癫的宝玉，此后白凯旋就痴了。先是辞去官职，回到南桥村，之后什么也不做，整天拿着一根山楂糖葫芦去清水河边坐。糖葫芦化了，他就舔一舔，还念念有词地对着河里的影子说：“好吃吗？你说好吃吗？”
多年以后，人们还是时常看见一个老头，坐在清水河边，身旁放着一根山楂糖葫芦，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画看。一个孩童好奇心地走过去问：“爷爷，爷爷，您画上的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这时，我们应该叫他老白头了，放下手中的画，慈爱地轻轻按了下小孩的头，说：“她啊，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你若瞧过了，便能记一辈子。”说罢，他把目光转向河中，抚摸着身旁的山楂树，喃喃自语：“她笑起来真好看，她笑起来真好看……”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村子里流传开这样几句打油诗：“山楂种在河两旁，多情人儿在心上。纵有神医妙手在，谁能煨好将军殇。”山楂树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已经变成山楂林了。有风吹过的时候，大人们总会吓唬闹人的小孩：“再哭，白将军把你带走。”可谁知道白将军林姑娘有没有成为鬼夫妻啊。每一年，他们的相思都会变成红彤彤的山楂果，一直红到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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