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我在医院等天明。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急诊过后的我心力交瘁,就坐在长椅上等着天亮后做检查。
医院的灯亮了一夜。
这一夜,反复的牙龈出血让我心惊胆战。
哪怕做了应急处理,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坐得久了,就起来活动筋骨。
每一层的长椅上都有或躺或卧的人。
大约是陪护的家属,在守护着病房里的人。
还有人在地上铺了褥子,将就着入睡。
昏昏欲睡的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几个人咋咋呼呼地进来,推着一个人飞奔进去。
躺着的人似乎是无意识的状态,一旁的家属一直在呼喊他。
一行人像阵风似的从我身边经过。
那个病人不晓得被推到了哪个房里急救。
一同来的家属已经有人在哭了。
我没敢追上去看个究竟,一瞬间只觉得脊背发凉。
突然想起,这里是医院。
每天都有人在这里获得新生,也有人在这里闭上眼睛。
没顾得上害怕的我,突然觉得有点恐惧。
生病的人,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睡意被打醒,思维反而活跃起来。
我在想,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我。
要是哪天在房间里失去意识,隔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我已经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却还是进了医院。
现在的我还不到三十,能应对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
要是年纪再大一点,会不会更加无助。
大约真的是老了,突然思考起这样的事情。
即便我曾经写过别人的生死,下笔时云淡风轻。
可到了自己,不过是流了点血,就自己吓自己。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终究还是做不到坦然。
在我出神的时候,天也亮了。
我按部就班地做了该做的检查,稍微安心了一点。
天亮之后,医院的人流量迅速扩大。
熙熙攘攘,显眼位置的窗口几乎都在排队。
有些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有些人看面相就知道状态不佳。
还有些人坐在轮椅上,呼吸看上去都有些费力。
离开医院的时候路过注射科。
吊瓶挂满了铁架,里面也坐满了人。
我像个逃难的人,忙不迭地离开那里。
对医院的恐惧,早已刻在骨子里。
每次走到里面,都意味着身体和钱包都要遭罪。
索性这些年去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能健康地走出去。
但有些人,却一直困守在其中。
他们想要逃出去,却没能成功。
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父母有个朋友,我也见过几次。
年纪也不大,心脏却一直不好。
某天夜里,他突然觉得心脏不适。
等到救护车到了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息。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待,就在那个夜里撒手人寰。
也是在那一年,我的奶奶也与世长辞。
她的精神日渐恍惚,医院也已经无能为力。
最后的那段日子,她瘦得厉害。
她有时候会打上个十几个电话,连话都说不清楚。
生活已然不能自理,几个子女轮流照顾。
记忆里的她,是个爱热闹的老太太。
我们那里每年都有几场交流会,她总是会搬个小板凳去看戏。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就从下午看到晚上。
她还很喜欢养猫,每只猫都能活上十多年,从奶猫养到毛色花白。
她这一生,也连续送走了好几只猫。
那时候的我,总是爱和她吵架。
把她气到束手无策,只能叫他儿子教训我。
她活着的时候,绣了很多的鞋垫分给每家每户。
有些鞋垫,还是我一笔一划描出来的花样。
她走的时候很安静,早晨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温度。
八十几岁的她,算得上是喜丧。
常年在外的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只是在葬礼上与她诀别,而后又匆匆离去。
急诊那天的夜,有微微细雨。
天亮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漫天金辉。
虽然折腾了一宿,但看着高悬于天的日头,还是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终究还是等到了天亮。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
被人忽略掉的那些平凡日子,也是很多人的心之所向。
有些人,睡着了就是永夜。
在长眠之前,多感受一下这世间的美好。
生命短暂又美好,能珍惜的时候,万不可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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