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里面的欧阳锋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每个人都会经过这样的阶段,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过去之后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过头来看这边,会觉得这边更好。”
曾几何时,我也是那种很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的人,后来,当我真的来到山后面以后,我发现,特别是有的,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或者换另一种说法,可能你一辈子都看不完山后面的景色,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山了。
我曾经六个月没有正式的工作,因为那段时间,我去了探寻山后面的景色,也可以说是去寻找诗与远方。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句流行语——“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怂恿,出来工作不足一年,我就很洒脱地离了职,购了台相机,开始了为期半年,随波逐流般的漂泊生涯。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漂多久,随遇而安吧。第一个月,我在桂林的一家客栈做义工,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所谓义工,就是无偿打工,客栈管吃住,不少年轻人都很热衷于这种旅行方式。
在我的记忆之中,那一个月过得特别充实,可能是这半年来最愉快的一段时光。那一个月,我尝试了许多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譬如,登山看日出,探寻蝙蝠洞,公路揸电动,田野骑单车,烧烤兼露营,坐竹筏,乡间踏青,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尤其记得露营那一个夜晚,时隔十几年之后,我终于又一次望见满天繁星。那晚,天上的星星多到令人难以置信,感觉就好像离你很近,很近,近到伸起手就能摸到一样,我想李白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可能也不外如是。
桂林好一段时间,我一度迷恋于小县城里悠闲而缓慢的生活节奏,乐而忘返。
不过一个月之后,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还是带我离开了桂林。九月,我来到了昆明,因为我还不想回家。不过,去昆明这个决定,并非预先计划好——这趟旅程,除了第一站,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去昆明缘于在桂林打工时认识的一位道友,那时我和他睡在同一间六人房——所谓的包住,就是跟各色的男性旅客共享一间多人房。他看到我的相机包,就主动跟我侃了起来,不聊不知道,一聊才惊觉他不是等闲之辈。
在他住宿的这几天,我们聊了不少事情,我渐渐对他萌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因为我彷佛在他身上隐约看到了以后的自己。之所以称他为道友,因为他曾经也跟我一样玩摄影,不过他玩得远比我疯狂很多,甚至超乎了我的想象。因为按他的说法,光是器材,前前后后就烧了十几万,甚至把老家的祖屋都给烧去了,如果这样也不叫疯狂的话,那我无话可说。那几天,他时不时会自言自语地哀叹道:“唉,老子本来有几十万的。”
他看上去也有四十来岁,听说从二十几岁就开始远走,在他的二十几年间,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地方,多到我都记不起来——真后悔我当初没有记录的习惯,现在过去不到三年,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不过我很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去过最多次的地方是云南,应该也是待过最久的,其次就是这里,他说,彩云之南是每个中国人一生必去的地方。然后我就去了。
在昆明的两个月里,我没再去做义工,因为我需要钱,除开吃和住,我还想购置多一两个镜头,我出来的时候,还了贷款后积蓄经已所剩无几,所以我从来不否认穷游这种说法。
不过后来事与愿违,我在一家公司做了一个月,就被辞退了。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心猿意马且漫不经心的工作态度吧,从一开始,我就打着混几个月薪水就跑的小心思,从来没想过会长久做下去(我承认之前的我很自私很不敬业),另外,可能也由于当初个性比较不羁,不懂得去装做很勤奋的样子。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当初的这种态度,已经悄悄地埋下了隐患。
被辞退之后,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我没再去打工,又在昆明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个月(其实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反而过得更快),一直到11月中旬,我才离开了昆明,去了杭州,我依然还不想回家。
至于我为什么去杭州,老实说,其实我从小就很神往诗书画卷里的烟雨江南,空灵飘渺,亦真亦幻,虽然后来我的幻想破灭了。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在昆明的青旅认识了两位杭州的朋友,恰好跟其中一位算半个同行,我们只相处了短短一晚的时间,在大排档吃夜宵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去杭州的话,可以找他。次日,他们启程去了香格里拉。
一开始我以为他乡遇知音,后来我才意识到,其实换做另一个人,他一样会对他说同样的话,因为他就是一个很客气的人,对谁都是。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因为至少他请过我吃饭和替我保管了一个月相机。
所以,青旅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你可能会在那里遇上许多不同的人,不同年纪,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家乡,不同语言,不同目的地……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拥有许多有趣的故事,而且,他们往往都很乐意去分享他们的故事,即使只是作为旁听者,你也很容易被讲故事的气氛所感染。如果恰巧某一天旅客很多,说不定会在晚饭后上演一出大型故事会。
不过在我记忆之中,最难忘的还是其中的一位旅客,因为他,我平生第一次进去酒吧,第一次去做按摩。
不过说实话,酒吧这种场所真的不适合我,可能反过来说更正确,我真的不适合酒吧这种场所,因为实在是太过喧嚣了。从进门开始,巨大的噪声就不断地轰炸着我的耳膜和神经,进去坐了不到一个钟头,我就渐觉不适,头晕目眩,没过多久我就逃了出来。我如何想不明白,到底里面的人是怎么做到长时间暴露在这般折磨人的噪音里的。
不过按摩的体验还算不错,虽然按的时候筋骨有点疼,按完之后,确是舒筋活络,一扫之前半醉半醒的恍惚状态。有种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感觉,
除此以外,昆明最令我迷恋的是它的日落,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城市里欣赏到五彩缤纷的霞光,彩云之南,果然名不虚传。
山的后面?这是我在昆明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所体验到的。对于这段经历,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不过你可能疑惑我为什么没去大理丽江这些最该去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我觉得不是时候,想留着以后再去。
然而,杭州却是一个令我有所遗憾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之中,除了冷以外,也许我就记住了杭州姑娘的姣好面容。很不幸,我去的时节不对,或者倒不如说是因为旅行经验不足。我从广州出来的时候正值酷暑的八月,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未雨绸缪,出发前随意捡了几件冬季的长外套,但我从来没有料到的是,这些外套竟然不足以抵御杭州十一二月的寒冷。
山的后面?所以没什么事我都尽量不外出,尤其是下雨天,但偏偏江南雨水出人意料的丰沛。我那时手头拮据得要紧,加上迟迟找不着工作,根本没多少闲钱去添置厚衣服,那段时间可能是我平生最落魄的时候。
在找了一个月老本行未果之后,不得不承认,一度心高气傲的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可能是因为在这之前,我的每次找工作都太顺利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放低身段,丢下包袱,在一家面食店的后厨做起了学徒,负责配菜和切菜,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我曾经觉得很丢人。
然而,我也只在面食店干了几天活,算来还不够一周,可能是因为体质问题,仅仅暴露几天,我两只手都被冻得红肿,握拳都成了问题,我担心再做下去双手会就此废了,所以我就不辞而别了。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手脚不够利落,加上老是记不住配菜的配方,老板因此不是很高兴,言语中流露出不满。
我常常觉得老板对我是不是严格了些,不管如何,我内心做得也不甚开心,成天数着钟点度日,越来越觉得干活的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内心很是煎熬,后来我想明白了,与其大家都不好过,不如我先退出好了。
在离开杭州之前,我从那位昆明相识的朋友家里取回了相机,去了一趟灵隐寺,因为我觉得总不能白来的。很遗憾依然是因为时节不凑合,西湖没有断桥残雪,只有断茎残荷。
离开杭州之后,我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岛,在一家坐落于小渔村的咖啡民宿里打工,那是我漂泊生涯的最后一站。我在网上看到那个地方的招人信息——海岛,咖啡,包吃住,还带薪,何乐而不为。
那个小渔村地理位置挺优越的,背山面海,依山而建,房屋从山脚向上延伸至山腰,有着很独特的建筑风格,从远处看过去,整个村落有一种别致和遗世独立的感觉。
山的后面?那个咖啡馆是在老房子的基础上改建而成,保留了旧时的风貌,很有一种历史的沧桑味道,而且名字也取得很相称——老柴咖啡。老柴旁边还挨着另外一家咖啡馆,名字我忘了,它们是整个渔村里仅有的两家咖啡店,或者说,是唯二的两家对外营业的店铺。
因为背山面海的关系,那里常年都吹着很喧嚣的风,会把人吹头痛那种,加上我去的不是时候,恰逢一月份,所以那些风就很不讨喜了,我想如果是夏季应该会相当凉快。
跟大多数农村一样,那里只剩下很少户居民,几乎都是老人,年轻人和小孩大都去了县城生活,因为这个原因,那里常年都很宁静,耳之所闻,唯有风声,浪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是我至今待过最为写意和悠闲的地方,如果海风再温柔一点,那就完美了。我想很大原因也是因了这过具侵略性的海风,使得那里的旅游业没能大力发展起来。
其实,我反而觉得有点庆幸,对于那里的冷清。因为之前的经验告诉我,像这种不专供人消遣,自然遗留下来的景色,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数景色都渐渐被改造成了景点。当然了,商业化到底是对景区更好的继承保存,抑或是毁灭,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话题,此处按下不表。
因为冷清,所以在那里打工的一个月里,我大部分时间都相当闲,平均一天下来,只有三三两两位客人进来点餐,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甚至整天都不开市。所以我开始怀疑老板的商业目光。
不过,冷清只是大部分时间,而不是所有。春节那段时间,那里简直热闹得让你大跌眼镜,转眼之间,无人问津地渔村就变成了人声鼎沸的景点,人龙和车龙一直排到了外面的公路,蔚为壮观。
是的,我留在了那里过年,很庆幸我这样做,因为在那里,我终于又感受到了久违的过节的气氛,我已经不记得上次有这种感受是什么时候,可能长大之后就不曾有过。
大年初一,早上,老柴咖啡门前聚集了许多位村里面的善长仁翁和叔伯兄弟,众人在阵阵爆竹声、锣鼓声、歌唱声中迎来了开门红。别看老人家年迈,敲起锣鼓来,铿锵有力,一点不输给后生。
直到春节,渔村才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不少后生都回来了探年。那几天,爆竹声此起披伏,响过一轮又一轮,红色的爆竹屑,和着丝丝烟火味,随着年复一年的海风,飞过了一间又一间沉默的石头厝,犹如一双带着暖意的手,轻抚过那些见证了几许风雨的古老遗迹。
山的后面?之后一直到初五六,我们都在忙碌中度过,在我的记忆之中,那几个白天我一直走上走下,走出走进,递盘,送餐,反反复复,光是刀叉杯碟都洗了好几转。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老板不是因为情怀才去开这家咖啡馆的,那里是有旅游潜力的,因为单是春节那几天,平均一天的营业额就不下五六千,听说隔壁还更多,因为隔壁有个亲子乐园,也更大。
如果你再想一下一年到头有多少个假期,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况且,他们还经营民宿,不廉价那种。
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我终究不过是一名过客,也许我只是想找一个好去处来消磨时间,好有个善终,既然有了善始,理应少不了一个善终。
节后的某一天,老板夫妇载着我们出去溜达了一整天。这个岛虽然小,可能驱车半天就能把它逛遍,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倍感新鲜。
这个岛的山不高,但每个山头上都屹立着许多巨大的石头,最大的可能有面包车那么大,小也小不过三轮车。因为长期遭受海风侵蚀的关系,那些巨型石头渐渐被雕出了不同的形象,有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张人的脸,或者干脆像一只马骝,惟妙惟肖,相当盏鬼。
一个月之后,我决定启程回家。不过途中在厦门耽误了两天,因为没有及时买到票。因为这个原因,我特地去厦门大学转了一下,因为很早以前我就从书上看到过,厦大排在最美大学榜上的第一位。
如果你问我感觉如何,我可以说此言不虚,跟我拜访过的所有大学来比的话。厦大的建筑有点复古,民国风格,感觉很有书卷气息。最有意思的是里面居然栖息着好些野生动物,譬如松鼠,黑天鹅,生态好到此种地步,不得不令人叹服。所以,厦大其实是作为一个热门的旅游景点而著称的,因为逢年过节,那里的游客可能比学生还要多。
二月份,我回到了广州,那个曾令我一度厌倦的城市,没有多久,我就把相机卖了,因为觉得留着也不想用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没有经历过苟且,不会有诗与远方的觉悟。而且,为什么不去尝试自问一下,何以眼前是苟且的?何以会认为换个地方就不苟且了呢?
事实上,也许以前的我将诗与远方想得过于复杂了,以为远离喧嚣都市的慢生活就是诗与远方,甚至想过要长期生活在诗与远方里,何其天真。
这两年,我才渐渐想明白,其实诗与远方,可能只不过是一种信仰,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能跟禅是一个道理。
如果寻找诗与远方只是为了追求片刻的休恬,那么,书房,茶几,沙发,阳台,等等,这些地方,为什么不能是诗与远方?难道就因为不够远?习以为常?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过了那个阶段,虽然我现在对山后面不是太感兴趣了,不过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又想知道。
之所以写这篇文章,缘于一位笔友的来信,TA在信中透露出对诗与远方的向往,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向往,并且踏上了路途。我将那半年的经历告诉TA,不是想点醒TA,只是想给TA一个参考,不管这个参考有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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