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绳子去马陵山汲取山泉水,因为我们两个人渴了,这人世间实在没有什么清洌可口的水供我们解渴。特别是绳子先生,有一天,我坐在他的电驴子后面,发现速度特别快的时候,他就干渴得变成了一缕青烟。我们只能走向一座大山,那山宛如一只倒扣的碗,盛放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山泉水。一座大山为树、为草、为湖中的游鱼、天空中飞过的鸟而存在,也为两个不愿意被世俗污染得如饥似渴的人而存在。
水边的小道两边开满野花,开阔处,可以自由收放视野,自由地吸纳天空、大山、云彩和微风;灌木丛茂密的地方,相当于裹着毛毯前进,一会功夫,身上的汗水多得不再是汗水,而是三仙湖中的湖水,我们不是进化到陆地上的爬行动物,而是退回水中,重新变成游鱼,用腮呼吸,记忆只有七秒钟。
警长马二呆历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对路边的花草和石头毫无兴趣,他的目标就是走路,把每一条大路和小路踩到脚底下。到任何地方徒步叫上他,相当于一辆警车开道,惊走蛇、青蛙及一些不明身份的小动物,撞断带刺的叶子、斜到小路上的枝条,探一探野草覆盖处的深浅,这让跟在后面的人安全无比。
到了大自然中,我肯定要和每一棵树、一朵花、一根软软的小草打打招呼,告诉流星锤一样的刺梨可以刺伤马二呆,但一定不要刺伤我们,还要学习贵州山上的刺梨,把自己加工成鲜美可口的刺梨汁流淌进我们的身心里。
我要告诉野荔枝快快长出果实,让这几个出不了家门的北方人也尝一尝岭南的高级美味。三月份的时候,我来看望它们,它们还没长叶子,几棵树站在山边就像几个念经的和尚,六月份我过来,它们已经枝繁叶茂,七月份了,它们还没有开花,这叫我如何在十月份吃到它们的果实?
还好,几棵挂满青绿果实的野枣树咧嘴微笑,似乎想让我们放心,一座大山总会有丰盛的秋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从春天和夏天辛苦走过来的人。
当心,被一只蜜蜂蜇了,会有一群过来攻击你,马二呆警长说。此刻,满山的野荆条花开放正盛,每一朵花里都挤着好几只蜜蜂,它们在几十度的大太阳下嗡嗡嗡唱着情歌,冲着呆板的马二呆抒发炽热的感情。
梅雨的日子里,水位上涨,有些弯曲的小道就像条蛇一样沉入水底,警长马二呆仍按普通的小路走法向前走去,结果一着急,双手吊在侧过来的树枝上,两只脚在水面乱扑腾,大叫,快来救我!我和绳子就像抬着一头野猪把他抬出了小路幻化而成的沼泽地。
此次过草地,我是唯一从容淡定的人,我穿着哥特斯面料的鞋子,防水透气,过小沟小河如履平地,有时候也安静地站在边上看他们的笑话。而绳子也高估了自己的跳远能力,他目测距离,采用青蛙王子的姿势,结果却跳出了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的距离,只见他就像一棵树直接插进沼泽地,头上面还挂着树枝子、树叶子。后来,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晾晒,脱鞋子,袜子,鞋垫子,长裤子,在荒野之中,脱得没什么可脱的方才停止。此时,他长长地一声叹息,此时,他已经与大自然最大限度地保持了一致。此时,大山和湖水就是两面镜子,一面照见坚强的自己,一面照见柔弱的自己。又有谁不是在坚强和柔弱中,把生活的不如意像树枝枝叶子一样拨到身后去?
我们晒鞋子晒自己的时候,老马又不见了。后来得知,他与梅花山那边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太太聊天去了。疫情期间,山上扔棍子打不到人,只有几个环卫工人的影子。老太太说,这边本来有风,我坐在这儿,比风扇、空调管用,他们栽上竹子和梅花,风就没了。
后来的情景又发生在飞泉头上。三仙洞边上的飞泉汩汩而出,从没停止过,现在竟然变成了浑泥汁,我脱口而出,飞泉死了。可是我竟然没有找到死掉的飞泉的尸体。在对一座山的改造中,不知道哪些行为是建设哪些行为又是破坏,看来景区的管理者都是些榆木疙瘩都是些大脑门,导致风吹过来的地方没有了风,导致汩汩的飞泉断了水,导致一座自由的山脉四周密布铁丝网。
要知道现在可是梅雨的日子,到处是水。要知道现在可是夏日,随处是风。此刻,老虎窝的瀑布已成气候,靠近了感觉冷气森森,效果好似黄果树。边上的长寿泉没有变化,仍在一滴一滴地滴着它珍贵的泉水。在山风和闷热中,我们听着一点一滴的声音,身心慢慢清凉下来。
我们费了半天功夫接了半瓶水,感觉完成了此次行走的任务,还挖了野菜。在这个信仰缺失的年代里,人们只知道疯狂攫取资源,互相伤害,喝一口山泉水,吃一点野菜,或许就是我们的幸福生活。
群里的丁丁哥叫我们帮他带一瓶回去,绳子说滴满一瓶估计得四十分钟,要不然,我们灌三仙洞的溪水冒充,他天天做核酸检测的嘴里哪里分得出好和坏。
一棵170多岁的柏麻树(也就是朴树)站在路边等待我们,170年过去了,它仍然郁郁葱葱,那模样充满期待,似乎想询问我们在山上取到真经没有。
绳子说,能长这么高大而不被伤害,一定是长在了坟头上。我说,是的,这些长命的植物,大都是汲取风霜雪雨,向死而生。于是,我们就把半瓶山泉水浇在它的树根之上,表情严肃,就像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丁丁哥也在等待我们,他每天读书养生,汲取风霜雪雨,也是一副向死而生的模样。他烧水泡茶,大叫道,好喝,好喝,仙风玉露的滋味。
2022年7月9日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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