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主。
襁褓之中,我便不停的“折磨”着我的妈妈,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晚上休息白天哭闹,而我好像是生错了国家,昼夜颠倒,每次一到凌晨三四点,啼哭声一定会准时叫醒我妈妈,如果没人抱我,那我一定可以哭到天亮。那时候,家里穷,爸爸拼了命的奔事业,早出晚归成为生活常态,每次爸爸喝得伶仃大醉的回来,我妈不仅要照顾我爸,而且还要兼顾闹腾的我,对于那时的日子我妈妈从来没说过一句苦,其实我妈妈并不是家庭主妇,因为单靠我爸那点微博的收入,家里定是入不敷出的,更别提那时候还多了一个我。因此就算我妈夜里多累,片刻为眠,白天依旧会准时起床上班。后来妈妈在有次无意跟我提起,生完我那几年她就不停的开始掉头发,千万青丝,短短几年变得熙熙攘攘。女人本弱,为母则刚。
这样“折磨”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上幼儿园。三四岁,是小孩最调皮的时候,那时的我,轻则哭闹捣蛋,重则上房揭瓦,爸妈此时正过而立,事业正是上升阶段,实在是无暇照顾我,我便被送去了全托管幼儿园,吃住都在幼儿园,周末接回家。幼儿园门口有一扇大闸门,才去的时候,是被妈妈用糖果骗去的,但是机警的我看着我妈前脚走后脚就跟着跑。可是奈何大闸门一下子就关掉了,我没法我就哭,嗷嗷的哭,那时候第一次有了如果没有妈妈,我该怎么办的念头,记得那一天我从白天哭到晚上,所有小朋友来叫我玩,我都不去,我就坐在门口看着妈妈离去的那条路。而那天我妈其实就躲在旁边一直没有离开,看着我的小手,无奈的挥,她说她心疼,甚至想立马过去把我带走,但是她说她明白儿子终归是要长大的。
对于孩子,任何情绪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哭了一两天,我便开始和小伙伴一起玩,母亲还是每天一下班就来看我,站在一棵树后面,躲着看,生怕看到我不适应,但是又生怕我看见了她又闹情绪,那一个月,卖酸奶店的老板都认识了我妈,因为我妈每天总是像打卡一样,按时按点的去看我,酸奶店的老板每次看到我妈都会叹气,说您真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渐渐的母亲来看我的频率降低了,因为我终于融入了那种集体生活,她渐渐也放下心来。
幼儿园念了小半年,日子总算走上了正轨,可是,我怎么可能让人这么轻易的就省心,我开始不时地哭闹说肚子疼,刚开始妈妈以为我是因为不想去幼儿园而故意撒谎,然而我哭闹说肚子疼的次数越来越多,母亲开始担心了。赶着周末父母便带我去了县医院,县医院拿不准病情,又赶完市医院。那时候车马路很慢,去趟市里要四五个小时,路还是省道,颠簸的路让本就生病的我,情绪失控,我不停锤座椅说“我疼,妈妈我疼。”车里狭小的空间被我刺耳的喊叫充斥,我以为我妈会像以前那样板着脸,而这次,她没有,她只是默默的哭,不停的抚摸着我的背,原本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被眼泪遮挡,眼眶里的红血丝,看着让我害怕。我慌了,我对我妈说,妈我不疼了,我本想是让我妈别难过的,可是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闸,我妈顿时眼泪奔涌而出,我妈靠在我爸的肩上。我爸也不说话,只是拍着我妈的肩。我妈对我说,“生病的是我就好了,是我就好了啊!彬儿乖,以后妈妈都不凶你了,你只要乖乖的好起来,妈妈再也不凶你了,”我第一次看见我妈哭,我妈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女超人一样的存在。一意孤行和我爸那个穷小子在一起被我外公外婆赶出家门时,没有哭。来到新单位了因为单纯直率的性格被排挤诬陷受尽委屈时,没有哭。生我时因为我体型较大无法顺产一刀下肚时,没有哭。生活的重压,命运的波折没有打垮超人一样的妈妈,而我的病,却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垮了。市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肾积水。这在如今而言,只是和割个盲肠一样的小手术,但是二十年前,这个病是会要人命的。高额的手术费对于本就贫困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看着刚有起色的家,一夜间被我的病瞬间拖垮。母亲像她身边所有的朋友借钱,她那时也只有二十几岁啊,在如今的我看来,她那时候都只是个孩子,却为了我,像所有的人低下了头。也有好心的朋友给我妈说,”你看彬儿这个病,医肯定是要尽力去医的,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什么,你也得为自己后半生考虑一下啊,要不你趁着彬儿生病,你还年轻,再要个孩子吧。“我妈将这样的好意回绝了,我妈给我爸说,”我这辈子只要彬儿这一个孩子,我只想把他好好养大。“记得手术的当天,妈推着我进手术室,她手握着我,我感受得到她手紧紧握住我的时候,用力特别猛都快把我弄疼了,她好像是要抓住什么,死死的抓住,又好像是在和谁在争夺什么东西。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两扇门像极了幼儿园的闸门,我还是哭着喊妈妈,我妈这次没有走,而是一直死死守在手术室门口,生怕我出来时看不见她,手术做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我知道,她是在等我回来。
命运还好是眷顾我的,我的手术很顺利,我以后和正常人一样。我的生活也没有因为这次生病有任何改变,我可以在操场上肆意的奔跑,我可以大口呼吸每一口空气,我甚至有能力去追逐我的梦想。而这次手术却改变了我的妈妈,对于我,她不再有任何要求,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只对我说一句话,“你只要健健康康开心就好,妈妈一直站在你背后。”所以大学里别人都在准备考研,出国时,我在全国各地游玩,工作了别人都在大城市为里生计未来奔波,而我却用文字在刻录我的人生。我是别人眼里自己家的孩子,而我妈,却是我眼里别人家的妈妈。我并不优秀,对比那些优秀的孩子而言,甚至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类,但是我妈谈起我总是满满的骄傲,她眼里,我就是她这辈子获得最大的成就。还好的是,我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也没有那么糟,因为我妈的教导,我的善良,谦虚和以人为善让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比别人平坦。我没有成就一番大事业,我不是富豪,没有成为大学者,我甚至达不到所谓一个成功人士的标准。但是我懂得善良,学会了执着,秉承着赤诚。而我获得了幸福。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我并没有觉得失去了什么,我反而觉得我获得了太多,我很想对我妈妈说,其实,我早已长大,在不经意间,我已经可以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去独当一面,我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甚至可以在母亲累的时候,给她肩膀借她靠靠。每次我用我的手去抚摸妈妈脸上的皱纹时,我都会很用力,因为我想抚平她脸上的法令纹,皱纹在我手下伸展,又弹回。我知道时间无法倒回。那就让我快快长大吧,您慢慢变老,让我照顾您。老妈呀,我现在已经是您的依靠了!所以您可以在我这里,撒娇,任性,不讲道理。就像年少时候的我对你撒娇一样。
时光流逝,唯愿你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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