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看《美国丽人》,我实在是不明白导演为什么要给电影起这个名字。后来,有那么一个时刻,看着电影结局处,男主变得清澈慈祥与宁静的眼睛,以及回到客厅手捧全家福时眼里无限的爱意,看着他被枪杀后趴在血泊中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以及那无比遥远的眼神。我明白了,电影里的丽人,表面上是安吉拉的女性之美,其实是赖斯特最终没有丢失的那份人性之美,这才是人间永恒的丽人。
所谓丽人,是人到中年,被生活、物质和岁月驱赶到人生的边荒之地后,还能仰望的长安。那里有鲜衣怒马,有盛世繁华,有数不清的美酒与佳人,有剑气如虹,有光寒十四洲,有至情至性的诗人也有多如牛毛的好诗句。
那里是我们最初的美好,是我们的神庙,也是我们灵魂的救赎之地。
电影讲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赖斯特,没有太大的成就,活得平凡也活得窝囊、糟心,有漂亮的妻子,也有健康的女儿。可是婚姻没有一直如与君初相见时一般动人。
在他的中年,他一天的高潮来源于每天早上的自慰,而妻子仿佛只是一个陪他演着婚姻这场戏的戏子而已。
戏子演戏,越虚越好。
当有一天,曾经真切爱过的女人变得越来越物质,越来越鸡毛蒜皮碎碎念时,该如何?
当这个女人与你渐行渐远,远得只能如同镜花水月般模糊地看着你,甚至是频繁地盯着你的缺点看,而忘了当初邂逅相逢时的你也曾是她眼里独一无二的白马王子,这时,你又该如何?
当她对你彻底失望,就连出轨也自以为是在另一个男人那里找到了人生的激情时,你又能如何?
赖斯特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苟且而已。
中年,是一个开始学会苟且学会油腻的年纪,是一个用勉强与凑合来自欺欺人的年纪,是一个用各种价值来麻醉自己的年纪,也是一个开始体现自己二十来岁时的精神积累的年纪。
至于他的女儿,与父亲有着深深的代沟。
她觉得自己父亲是看到美女就色眯眯的老男人,这让她觉得羞耻、恶心。甚至,后来再与男朋友交流的过程中,还开玩笑说,想他父亲死。
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她对父亲说,“拜托,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这是整部电影的痛点。
从婚姻开始,人们的工作、生活、思想都逐渐稳定下来,形成一个小小的闭环。于是,人们更加沉湎于自我的世界,无论超越还是逃避,都是躲在自我之后,而忘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另一个浩瀚的宇宙。无论再贫穷,我们都要有个星辰大海的梦,都要有个飞天计划与行动。
有了沟通与理解,才有宜其室家百年好合,不是么?
可悲的婚姻,首先是丈夫与妻子中间立起一道柏林墙,接着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于是,一个家庭,变得乌烟瘴气残缺不全,各种负能量各种丧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电影看得我好慌张。
我知道爱情有美好也有龌龊,婚姻亦如是。可我仍然忍不住杞人忧天,心疼尘世间那些洞房花烛的甜美最终变成一个妻子、丈夫、孩子三足鼎立争斗不休的乱世。
这两天,我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一句话。
我们的观念大多数来自于外在世界的塑造,很少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所以,大多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肯定什么或者否定什么,而是我们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什么。
而电影里几乎所有角色都没有在改变与不改变之间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他们只是恶的随他恶,一直活在自己精神与物质的牢笼里。
于是,整个电影,既阴郁又悲哀。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电影里的“丽人”这个象征。
赖斯特在去看女儿篮球赛的时候,迷上了女儿的同学安吉拉,为之限入玫瑰色的幻想。
这种中年男人对女人年轻肉体的喜欢与幻想,其实压根就没什么。
我们都非圣人,又有几个真能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亲?大多时候,你我只是个看到美女会有点生理反应的普通男子。在克制与不克制之间,守住人性的底线就好。
所以,电影最后,赖斯特脱下安吉拉的衣服,安吉拉说她还是个处女时,赖斯特突然愣住,接着附身用耳朵贴在她的乳房上。片刻后,他起身给安吉拉裹上毛毯,嘴里如梦呓般说着,“你很美,你是如此地美,我会是最幸运的男人。”,并且不断安慰安吉拉。
这就是赖斯特与她妻子最大的区别,也是电影里很强烈的一个对比,在庸俗琐碎甚至有时候还挺恶心的生活里,我们总会有一些绮念。这没关系,是人都会多多少少有些很笨或很俗、很坏的想法,但在这些想法前,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赖斯特之于安吉拉,即如此。
放下绮念后,赖斯特看安吉拉的眼神不再有男欢女爱的颜色,在双眼里,他四十多年的生命,越飞越高,他升华了。而安吉拉那裸露的身体,以及她曾经虚荣肤浅的灵魂,都得了救赎。
丽人这个意象从安吉拉裸露的美丽年轻的肉体上纵身一跃,跃到赖斯特的灵魂里。
在升华与救赎之间,有无数丽人无数天使,它们都是人性温暖与美好的化身。
我永远敬畏这个世界的暴力、黑暗与残酷,怜悯那些在各个角落以惨绝人寰的方式绝望活着、无法死去最终又不得不死、不得好死的生命。但这些都离我太遥远,我遇不到也不多想。我只是努力守着我身边那些还未消失的善良与正义。
就像看电影的时候,我很喜欢赖斯特为了安吉拉默默改变,健身、跑步时,他眼里突然冒出来的那阵光,以及他身上涌起来的那股劲。
喜欢一个人,又哪有那么多攻城略地的计较?说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都不叫爱情。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了她眼里发光,浑身是劲,为了她默默守护默默变好,为了她更加积极更加专注,并且把这种改变分享传递给她,让她随着你的节奏一起变好,这已经是很美的事情了。
至于她会不会回应你的喜欢,其实也不是很重要,若真是命中注定,你投之以木瓜,她自会报之以琼瑶;若真有缘无分,你亦用不着可惜自己的付出,飘然而去,于人世不忘记彼此的恩情,也是一种美好。
丽人可以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也可以是自己坚持的梦想,不管是什么,反正为了自己认定的丽人而积极改变,就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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