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話》之四 「科学黎明的魔女」(一)
陈星站上了演讲台，她有些紧张，双手频繁地翻弄着讲稿，扩音器精确地将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和她内心的紧张情绪传达给了到场的每位来宾。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想好如何开头才能算得上合理妥当，对于19岁的陈星而言，这并不容易。来宾的交谈声和肢体语言逐渐多了起来，人们搞不清台上那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解离性人格分裂」，需要的不是治疗也不是心理疏导。”陈星索性把讲稿盖上，看着远处的投影光。“我的解决策略是直接让人格的转换可控化。”
话音未落，台下就先传来出来一片不屑的鼓噪声响，来宾们先是面面相觑，有的人摇头，有的叹气，有的干脆和邻座开起了调侃女性的男性玩笑。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从开场到现在一直极力保持严谨低调的绅士们，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好机会，他们不遗余力的把对冗长会议的不满倾泻在了这个不满20岁的小女生身上。只不过，这一切也不过是陈星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今天与会能够允许这样一位对该领域毫无了解的小姐在这发表她的高论……”一位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将手指向陈星，“我不晓得这位小姐到底是谁，或许是医学实习生什么的，但我认为她的言论实在是荒唐过头了。”
“不好意思，我是脑科学基金会的研究员，实际上不算是医学生。”陈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颇为冷静的指出了对方的错误。
“请问……”角落里一位操着英式口音的瘦高男子举起了手，面带微笑的朝陈星发问，“你说，人格分裂不需要治疗，而需要控制，那么你打算如何达成这样的效果呢？”
“我打算采用介入性脑部晶片和脑深层定向刺激技术。”陈星摁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切换了一张幻灯片，屏幕上展示的是一个荧光的蓝色方块，“基于纳米技术和半导体材料的逐渐成熟，我们能够在半导体芯片上集成复杂的引导线，这些引导线可以很好的和脑神经产生联结。芯片所产生的电子信号直接作用在特定区域，从而改变大脑的运作机能。”
“你是说，类似于脑中脑，或者说是电子脑？”英国腔调的男子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如果这样做就能够控制多重人格的话，为何不直接通过代码讯号将另一种人格消灭或屏蔽，如此不是更理想的治疗方法吗？”
陈星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切换了下一张幻灯片，“众所周知，人的生命活动与脑部息息相关。不过脑部可以主动控制的部分却很有限，很多时候大脑对身体的控制都处在一种被动状态”陈星指着屏幕上两张对比图，“早有研究发现，多重人格处在不同人格时脑部摄影的影像是完全不同的，有趣的是，伴随着人格改变而发生改变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大脑被动控制的部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些男性的主人格像女生一样娇弱，切换人格后身体的肌肉力量和心肺功能却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脑部对身体的协调控制发生了改变。”
“你想说明什么？”一位坐在第一排的女士明显有些不耐烦，她原本认真地做着笔记，可能是感觉到了陈星所讲的东西有些偏离主题，她打断了陈星的发言，“我当医生已经十多年了，见过许多饱受人格分裂症折磨的患者，他们每天都得和自己的痛苦作斗争。我不理解，你竟然觉得人格分裂可以被用在某些其他用途上。”
“您思考的很快，女士，应该说比在场的其他人都更能理解我所说的。”陈星朝女士点了点头，“不过我想请问您，假如南方古猿的社会也存在医生的话，「直立行走」是否也算是罕见疾病的一种？”
“我可不是兽医。”那位女士先是打趣的替自己解围，场下又是一阵笑声，“不过我想，作为常识而言，「直立行走」属于进化的一种体现。”
“那么，您又如何界定「多重人格」是不是人类为了适应新环境而引发出的一种进化现象呢？”陈星看起来是早已料到了女士想讲的话，“性格也好，天赋也罢，每个人虽各有侧重，但在单一人格的限制下，选项并不会太多。”
“什么意思？”
“不同的性格，或者说是不同的脑部工作模式决定了不同的天赋和能力。假如「多重人格」处于可自由控制的状态的话，人类是不是就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不同的潜力，在合适的时机切换成适合应对的最佳性格模式，从而在不同领域发挥不同人格的专长，成为更接近于造物主的「完人」呢？”
“请原谅我不得不打断你们的谈话。”先前那位英国口音的男子赶在女子之前接过了陈星的话茬，“你的想法令我很意外，因为你看起来只是小姑娘，竟会有如此不寻常的想法。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认为「解离型人格分裂」是更适合人类的生活方式，而更胜于将它认定为一种疾病。”
“是的，我从来不把「多重人格」当作一种疾病来看待，或者说是恰恰相反。”陈星沉默了一秒左右才继续往下讲，“我认为这个特性是人类开发剩余六成潜力的金钥匙，也是人类第二次「直立行走」的关键。所以我希望可以通过「人工选择」来直接获得这样宝贵的特性。”
“人工选择？”场下断断续续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议论。
“我的想法是透过「基因编辑」，根据现有的研究，br基因与「解离型人格」的产生有极大的关联性。我们无法修复损坏的br基因，但是却能够人为修改正常的br基因，人为的制造出多重人格的特征。”
“荒谬！”场下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你在制造苦难。”
“总有一天基因编辑会被普及，不是我做也会有其他人做。人类如果无法制造出适应各种局面的全才后代，我们就无法完成新的进化。”
“滚下去，你不配站在这个讲台上。”又是一声怒吼，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许多人都站了起来。
“安静，安静，各位嘉宾。”主持人不得不开启麦克风主持局面，“我希望大家尊重不同的学术见解。”
“这个女孩疯了，她想反人类。”还是开场的那个中年男子，他终于找到机会继续向陈星发难。
主持人转向陈星，“陈小姐，您应该知道针对人体实验的「基因编辑」在联合国是违法的医学操作。我们不得不停止你的演讲。”
陈星拍了拍麦克风，确定声音确实被关闭，他看着愤怒的来宾，只是向台下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你们就继续做猴子吧。”
这句话并没有被广播出去……
陈星站在会庭环形走廊的一角，身子撑着为行动不便者设计的扶手，就这样45度靠着，两眼呆滞的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
“陈星博士，13岁进入哈佛大学基因遗传系，同时攻读了心理学，计算机和脑科学专业……喔，很漂亮的简历。”一串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陈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本能的回头。
“你读了两个硕士，还在未成年时破例被邀请加入IBRO，真是了不起。”一位金色头发的男子站在了陈星身边，陈星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不晓得年轻男子是来自于哪个国家，又为何拿着自己简历来套近乎。不过当陈星发觉他穿着整洁得体的西装，又长着一副一表人才的英俊模样时，作为花季少女的她并不仅不反感，反而对他有一丝奇妙的情愫。
“给您一个忠告，如果不想被各位顶尖领域的专家们排挤的话，最好还是离我远一点，您也看见我刚才有多他们欢迎的了。”
“哈哈哈”男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我叫贝尔，是一位基因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这位贝尔主动朝陈星伸出了一只手。
陈星略加思索，握住了男子的手，“我该管您叫贝尔……博士？”
“叫我贝尔就好了。”贝尔碧绿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星，脸上却呈现了足以令人放松的和善笑容。“或许陈小姐对我们的实验室感兴趣……”
“邀请我的组织很多，你们凭什么得到我？”陈星直接打断了对方的问题，她很自信，也很严谨，不会因为对方派了个美男子就被迷的神魂颠倒而不知所措，她很好的展现了不太符合自己年龄的独到专业度。
“嗯……大概是因为我们关于「基因编辑」的部分有一些共识，我相信我们一起共事的话，陈小姐会获得更多的自主空间。”贝尔将一张名片递给了陈星。
陈星接过名片，并没有看上面的字，而是直接揣进了口袋里，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贝尔的脸上。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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