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次航行【4】

卡戎又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他从客舱回来后，就对控制室的天花板兴趣大增。他不知道这让丽娅有多郁闷：之前败给会唱歌的机器人也就算了，难道现在还得吃天花板的醋吗？这种状况必须被改变。

“卡戎，这是你的第256次出航，对吗？”

“对，出发前你不是问过一次吗？”

“你知道为什么港口里所有的摆渡人都很期待自己的第256次航行吗？”

“你这是怎么了，我当然知道，而且，这就是你告诉我的啊，那是我们第一次在港口见面的时候。”的确是这样，卡戎脑中关于丽娅的记忆是以那次谈话开始的，“你说，完成256次航行后，我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你知道什么是全新的开始吗？”

“这你没说，不过，既然是全新的开始，在它到来之前我肯定是对它一无所知的，否则还叫什么‘全新’啊。”

“喂喂喂，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请告诉我真相吧’，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你就不较真了呢？”

“因为确实没有必要啊，或者说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麻烦？”

“是，麻烦。现在我对未来一无所知，不管它是什么样的，我只需要等它展现在我面前，然后接受它就行了，一切顺其自然。但如果我知道了，或多或少，我现在的行为会受到来自于‘未来’的影响，这就会导致未来发生改变。如果我很不幸地再次得知了未来，那么它将再次被改变，这样一直循环下去的话，不仅我的未来会变得一团糟，就连现在也会被彻底毁掉。”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的未来无法被改变呢，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事实上，有理论认为即使预知了未来并且触发了连锁反应，未来也不一定会被改变，连锁反应可能会让未来趋于一个确定的状态，而不是变得混乱不堪。如果把这样的最终状态看作一个人的未来，从总的效果来看，它确实没有被改变。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无穷级数啊，有的级数收敛，有的发散，说不定这两者之间还真有什么关系呢。”

“去你的无穷级数。”这句话确实从丽娅脑子里蹦了出来，但并没有跑出她的嘴，“这分明就是个文字游戏，前面说被预知到的未来变成了另一种状态的未来，后面又说最终状态才叫做‘未来’，凭什么其它的那些就不算作‘未来’？”很难说丽娅到底听明白了多少，她提出这个问题仅仅是觉得这种叙述方式有耍赖的嫌疑。

“就凭在‘未来’到来时，你一定会进入最终状态，而不可能进入任何一个中间状态。每一个中间状态都会被下一个状态所覆盖，最后剩下的只有最终状态。那些不可能在将来展现给你的东西，当然没有资格被称作‘未来’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来。还是我刚才的问题，卡戎，如果你的未来无法被改变呢？”

“我？在这种问题里考虑具体的人没什么意义。”

“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你难道连自己的未来都不关心吗？”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不管是计算我和你之间的吸引力，还是计算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吸引力时，牛顿的公式在形式上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因为这种形式在所有物体间具有普适性，所以才叫做‘万有引力’。”卡戎犯了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丽娅绝对不会喜欢这个例子。

“呸，鬼才和你有吸引力呢，臭不要脸。”

“这种否认是徒劳的，否则的话，你所在的太空城就会沿着轨道的切线飞走，哪怕只是经过航行开始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你也早就到离我远的要命的地方了。多亏引力，这种事情才没有发生。”

“哦，那看来还真有些引力。唉呀唉呀，怎么又给你扯远了。”

卡戎刚才是故意扯到万有引力的，但是他的目的有没有达到，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