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什么？城西老宅的管家又走了？”王员外把刚端起的茶盏放回了桌上。
王员外家的老宅，平时并无人居住，说是管家，其实只需要看看大门，没想到半月前老管家走了以后，这都已经换了四个了。
王福低头，想起今早那个管家来找他时，脸色苍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前几个走的管家一模一样。
“老爷，不然请位法师去看看吧?”王福建议道。
“蠢货！”王员外大声呵斥，“我本来打算卖了老宅，你请法师过去，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那个宅子不干净，谁还敢买？”
王福暗想，半夜三更奇怪的人影、乐声，稀稀落落、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前后几个管家来找他诉苦的时候，说辞都差不多，这分明就是闹鬼了，除了请法师，还有什么办法？
王员外坐不住了，本来急等钱周转，想尽快把老宅子卖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这样吧，”他对王福道：“你找个牢靠点的人，去老宅瞧瞧仔细，我要听详细的情况，那些牛鬼蛇神的我都不信！”
再找人？王福犯了难：“老爷，现在都没人敢去老宅了……”
“没人敢去，你就给我亲自去！”王员外怒道：“多给些银两，‘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勇夫？王福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图片来自网络
02
张大勇就是王福想起的那个人。
他是城里的一家猎户，出了名的胆大，熟悉的人都喜欢叫他“张大胆”。
他经常一个人去深山里狩猎，只有他敢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据说他穷困潦倒的时候，还在义庄里借住过些日子，就睡在那些尚未下葬的棺材旁。
果然，王福一开口，张大勇立刻就应承了下来，除了说好的工钱，他还让王福准备了好酒好肉。
当天夜里，月朗星疏。
张大勇带着狩猎用的弓箭，独自在王家老宅的院子里，烤起肉，喝起酒。
这宅子里不过少了点人气，打理的还是相当干净。张大勇觉得鬼怪之谈，无非是前几任管家自己吓自己罢了，也许不过是些风声、树影。
好酒好肉，还有工钱，除了有点闷，这可真是件难得的美差。
外面隐隐传来了打更声，已经三更了。
宅子里安安静静的，并无异常。
张大勇看着即将吃完的肉，和已经空空的酒坛，准备一会儿去宅子里各处巡视一番，没有事的话，就找个地方休息去了。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乐曲声。
张大勇心下有些奇怪，但并不觉害怕。
他拿起弓箭，借着月光，离开院子，寻着乐声往北边的长廊走去。除了乐声，其中还夹杂着像是有人对话的声音。
穿过一道拱门，是一间厢房，紧闭的门窗里，透出暗淡的光亮，似是有人影在晃动。
厢房外种了一片竹林，张大勇站在拱门暗处细细观察，确定了屋里的那些并不是竹林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张大勇按耐住大声呼喝的冲动，发挥起了一个好猎手的优秀品质。
他把那些奇怪的人影想象成了猎物，放慢自己的呼吸，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
图片来自《无心法师3》
03
张大勇是个粗人，不懂听曲，只觉得屋里传出来的调子听不真切，却透着些哀伤。
原本似有似无的鼓点渐渐变得密集起来，屋里人影攒动，看着像是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不会是有人找了王家的老宅行什么巫蛊邪术吧？
鼓点、围在一起转圈的人影，张大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是脚步声！屋里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莫非他们是漂浮在半空中，或者根本没有脚？
张大勇尽管胆大，还是不禁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然后，他又开始好奇，如果是一群鬼怪，他们为何要聚在王家老宅里？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屋里的人影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了两个。原本嘈杂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变成了说话声。
一个声音雄浑粗狂，一个声音娇柔妩媚，是一男一女。
他们像是在争论什么事，不过主要是那个女人在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但是，听着不太像寻常人的说话方式，那个语音语调，宛转悠扬，娓娓动听，更像是戏班里那些唱戏的。
对！就是唱戏的！男人的话少，不过俩人一应一答，就是在唱戏！
三更半夜的，一个戏班找了王家老宅来排戏？
张大勇一头雾水。
等等！张大勇没钱去戏院，不过，偶尔在庙会的时候也看过几次别处来的戏班在热闹的市集搭台唱戏。
那些唱花旦的，身材曼妙，走起台来如杨柳依依，甩起的水袖，如飞舞的彩蝶。
为何这个屋里的女人，感觉僵硬的很，身上的衣服也是有棱有角，哪怕是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忽然倒地的时候，也是直挺挺的，不像正常人。
女人倒地后，屋里的男人发出了悲恸的哭声。
张大勇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也许真的是鬼怪吧！
如果是鬼怪，那也好办，顺手捉一只来瞧瞧，他还没亲眼见过鬼怪的样子。
下定决心后，张大勇轻轻地搭起了弓箭，对准了屋子窗户上映出的人影方向。
图片来自《无心法师3》
04
“嗖”的一声，张大勇射出的箭穿过窗户上那层纸射进了屋里。
“啊！”屋里传出一声尖叫，原本的微光和人影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张大勇屏住了呼吸。
周围安静得仿佛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张大勇慢慢放松下来。捉一只鬼怪只是他一时冲动的想法，万一射不中鬼怪反而惊动了它们，又或者真的抓住了一只以后该怎么处理，这些他都没有考虑过。
不过，光影消失前的那声尖叫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难道他的那一箭真的射中了什么？
张大勇等不及到天亮了，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朝房门靠去。
他侧身将门推开一条缝，并没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蹿出来。
他放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很黑，也不知道之前的光是从哪里来的。
他点亮了桌子上的半截烛台，烛光驱散了屋里的阴暗。
张大勇看见自己的箭正插在茶几旁的椅背上，好像钉住了什么。
他走过去拔下箭，拿到烛光下仔细打量起箭头上的东西。
一张两个巴掌大小的画纸，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模样。凤冠，高高的发髻挽在脑后，一身红色束衣战袍，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
画纸刻工精细，女子的一双丹凤眼尤为流光回转。
这画纸透明却十分坚韧光滑，像是压得很薄的一层兽皮。
张大勇反复打量着，这应该就是之前自己在屋外看到的那个女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手中的这般模样。
图片来自网络
05
第二天，张大勇将射到的画纸交给了王福，并将夜里的情况细细说与他听。
后来从王员外嘴里才知道，原来王家老宅北面的那间厢房，曾经住过王员外曾祖父的一位妾室。那位妾室生前最喜欢看皮影戏，时常会请皮影戏班来府里表演。
她尤为喜欢那出“霸王别姬”，还特地花了不少银两，收藏了一箱“霸王别姬”的皮影。
她过世后，那箱皮影一直收在她的屋子里。
后来，王员外家的人搬去了新宅，于是，那箱皮影再也无人问津。
时间久了，不能出来表演的皮影终于耐不住寂寞，趁着深夜无人，自娱自乐了起来，这才有了王家老宅闹鬼一说。
后来，王员外将那箱皮影赠给了城里的一家皮影戏班，据说，他们后来表演的“霸王别姬”场场爆满，轰动一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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