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本回憶錄是根據作者本人的親身經歷改編而成,十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初稿,現在稍做了修改,首次發表在簡書上,望周知。大概有兩萬字左右,故分章連載,每章大概二千字左右。
你大概會發問,你不是說有四個嗎?還有那個無形的呢?別著急,我自然會講,這第四個要悼念的人,與我既無親又無故,甚至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我寫這回憶錄主要是為了悼念他。
那麼,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呢?我們村的人大概都知道這個人,在我們村他可謂是響當當的「大人物」。但不知有幾人會在今後的歲月里會憶起他來,想起他的好來,也許沒有哪怕️一個人想起這個曾在我們生命中匆匆划過,卻不曾留下一絲印跡的過客。何以這麼一號大人物沒有有形的新靈悼念會,只有我想象的無形的呢?奇怪吧,我也奇怪著呢!但是,我轉念想了想,心中釋然不少。
首先,我們得明白他何以被全村人所熟知,何以被我稱為之為「大人物」?其一,此人活到死,四十多年,沒有結過婚,一直孤獨著;其二,他所從事的職業很特別,放牛,堅持了一輩子;其三,他智力有點問題,因此顯得十分憨厚老實,樂於助人,不怕吃苦吃虧,從不埋怨生活,不怨天不尤人,更有一種樂天知命的豁達。
一個人一輩子不結婚也沒啥,一個人一輩子放牛也沒啥。我曾經有段時間,就想過出家做和尚,皈依我佛,甘心坐一輩子枯禪,受一輩子苦禪,幻想著有一天參破天地宇宙玄機,做一個類似倉央嘉措那樣的情聖佛。後來,想到當和尚還要本科學歷呢,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我北漂時所幻想的,呵!要說放牛,我從小就開始放牛,到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我都還在放牛,儘管放過那麼悠久歷史的牛,我對牛仍不很熟悉和瞭解,我不能深刻理解它的想法,正如它不了解我的存在一般。
他讓我最欣賞和最難忘的,當然是第三個原因。那些美好的品質,我都不曾有過,故十分羨慕,仰慕他。
去年暑假,我才得知他去世的消息的,十分驚訝和詫異。當時,我在我一兄弟家中進行勞動改造,幫我那兄弟做農活家務。已記不清是從誰那兒獲知那個消息的,「啊,他就死啦,怎麼死的啊」這是我得知他去世僅僅這個信息時的第一反应。那人告訴我說「他是喝酒喝死的,就是酒精中毒」,我疑惑说「啊!酒精中毒?」。他詳細解釋說「他是在一次別人請客的飯桌上,誤喝了一瓶工業高濃度酒精導致的,送到醫院搶救沒急時」,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說「哦,原來這樣啊,酒精中毒!?」。我還是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是瞭解他嗜酒的,但從未有機會見識他的酒量。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是對他比較畏懼的。因為,他嗓門很大,說話聲音超級洪亮,而且身材很魁梧的那種,讓膽小的我不得不畏懼。永遠剃著個平頭,那時滿頭還是黑髮,那方形的腦袋總給人的感覺「好大個頭啊!」,穿著那永不光鮮的衣服和鞋,即使是過年,你也沒見過他打扮得很紳士很亮麗啥的,穿著那永遠無法給人煥然一新的著裝,似乎就暗示著他的身份和地位「我永遠都是放牛的,永遠活在最底層,不可能有所作為」。
那時,經常看到他坐在牛背上,手上拿著牛繮繩,行在田野里,在小路旁,在溝渠里,只要是有草的地方都能見到他的身影。有時發現他在坐在土地上哼歌,有時發現他站著自言自語,有時發現他坐在牛背上,有時發現他躺在草里上,背著雙手當枕頭,仰面看著天,似在思索著什麼,似在睡覺,那頭跟了他很久很久的牛,在他不注意時,也不搗亂去破壞莊家。當然啦,有時也見他罵著牛,吼著牛,以便使它聽話按照他的指示行動。
等我到了初高中,對他就沒那麼畏懼了,發現他並不是那麼可怕。有時候,還覺得他挺好,挺仗義的。記得,初高中那會兒,我自己把自己寄居在我另一個伯父家裡面,就是我父親的堂哥家裡,父母都未曾開口讓這個伯父照顧我。只有在學校放假時才回伯伯家裡待著,幫他們做做農活家務啥的,以賺取我吃飯和睡覺的良心安穩,總不能懶在別人家,什麼事也不幹,白吃白喝白睡,那是絕計不行的,即使伯伯肯,自己良心上也是過不去的。
待在我這個伯伯家期間,我就經常看到他來找我伯伯,嗓門大聲吆喝著「XX哥(我伯伯名字),走哇,裝車了,有貨來了」。他除了放牛,還經常幫別人裝卸貨物,以賺取酬勞。一般是幫我們村裡一個賣化肥農藥的人家裝卸貨物,或者秋天農民收穫後,幫那些收購農作物的商販裝卸,我伯伯農活不忙也偶爾去幫幫忙賺點外快啥的,和他一起。他自己賺的錢,不知道他是如何花掉的,還是都給了他母親。在印象中,幾乎沒看見他花錢的,也沒見過他賭博打牌之類的,也許他用錢買了酒喝,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掘開記憶的大門,我記得有好幾次,他被人欺負,他都是付之一笑,一笑泯恩愁的,這種笑我以之為一種大度,這是我們很多人不曾擁有的笑。有一次,不記得是被誰踢了狠狠一腳,踢在大腿上,力大到都差點使他跪下了,他一個踉蹌,然後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笑,望著那個踢了他的熟人。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要是誰那樣踢了我,不和他拼命才怪,我性格比較火爆易怒,誰要是惹火了我,那即便是親兄弟和父親,都得幹起架來。可見,他比我能忍,能大度,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還記得他被我這個伯伯和伯母各認真威脅過一次。不知那天所謂何事,我伯伯對他說:「再搞再搞,我老子一腳跁死你的」,他沒啥憤怒異色,反而更加笑的大聲說「XX哥,下次不會了,呵呵……」。伯母也曾對他發怒過:「再說再說,我老子一手揪死你的」,同樣這一次他也只是一味的笑,那是一種憨笑,不過笑的很燦爛很開心,讓人看了感到心情舒暢而不是厭惡。
笑聲,是我從他那兒聽到的最多聲音。儘管沒成家立業,儘管經常被人嘲笑和欺負,儘管經常受到委屈和不公正待遇,但這些都阻擋不了他笑聲的傳播。書中常言道,笑聲能感染一切,能帶給人平靜與快樂。不曉,他的笑聲是否感染了別人,但至少讓我記住了他那憨厚而又豁達的笑容。笑對一切,問世間有幾人能做到?有時,我時常想像自己同他那樣,活得像個傻子,該是多好。不管社會的黑暗,現實的殘酷和人性的墮落,眼睛永遠向著太陽把黑暗甩在身後,笑容永遠掛在臉上讓愁顏無處可掛,傻一傻又何防?
依稀能回憶起,見他最後一面時的情景:還是那個熟悉的平頭,只是此時頭髮已經全部灰白,臉上皺紋多了很多,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歲月那把無情的刻刀,從不會因同情某人而放棄在他臉上刻些什麼東西。衣著還是基本維持以前的樸素風格,光從衣著上看很難感覺到他變蒼老了那麼多。
他那頭陪了他一輩子的牛呢,不知和他建立怎樣深厚的友誼呢,我想應該是很深很深的吧,比他和任何一個人的感情都要深。那頭無言的牛,至少不會像人一樣去嘲笑他,欺負他,嫌棄他,只會永遠做好聆聽者的角色,傾聽他內心的聲音。他能且只能把他所有的心事對牛說,因為沒有那一個人會在乎他去怎麼想,即使有誰在乎,也不會真心去關懷他。我想,對他而言,對牛談情要比對無情冷漠的人談情要來得開心和快樂的。
時間啊,你刀刀催人老啊。
時間啊,任何人在你眼中不過都是過客。
時間啊,他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同樣也是他生命中的過客,總免不了我們最終成為你的過客。
過客,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多美的句子啊!
就這樣吧,我生命中的這個過客就這麼讓他走吧!我想,我接下來的生命里還會有更多的過客離我而去,我阻止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他們還未離我遠去時,給他們以溫暖,努力記住他們的樣子。以便他們離去之後,我能把他們的故事講給世人聽。大雁已飛過,天空未留下半點痕跡,我硬是要用筆給它畫上幾筆。
那無形的新停悼念會,就這樣吧!畢竟,也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願壯士在天國一切安好,寫下此回憶錄以悼念之。
至此,本回憶錄算是完成了,雖說寫的不怎樣,就當流水帳來湊合著看看吧。這只是我對休學一年的開頭兩個月的有關回憶。我的人生還有很長,我會努力紀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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