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灯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城市里路边的灯的。也许是黄昏来得太早的这个冬天。每天，我骑上车踏上回家的路，天就已经黑下去，渐渐模糊暗浑的前方，路灯纷纷亮起，暗黄的光洒向宽大的马路，洒向穿梭的车辆，洒向周边的观景，我就就着这光前行，经过一个一个的路灯，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抛在后面，再驶向另外一个一个的路灯。而前面，似乎永远也还有一个一个的路灯，永远还有那一片一片的光，直到我抵达我那温暖的家，关上那道门，路灯还在我抵达不了的地方继续延伸着，一个一个地亮着。

城市里的灯，路边的灯，它们那么繁多和热闹，哗然一片，像一支庞大的灿烂的队伍，均匀地分布在各个需要它们的原本黑暗的角落。一个个，一排排，间距相似，各尽职守。它们争相涌入夜的黑色里，像繁星，密密麻麻地在这片城市里闪烁。

城市里的灯，路边的灯，它们又那么孤单，它们高高地耸立，却默默地低头，细细的身杆，却坚实地守护。它们在日落时发光，日出时熄灭，它们伴随漫长寒寂的黑夜的孤独，它们在热闹喧哗的车流中沉默。它们从不言笑，从不吵闹，它们日复一日地守护它们炽爱的这个城市，这片生灵，直到耗尽其一生。

城市里的灯，路边的灯，它们又是那么通透。晚归的商人，热恋的情侣，流浪的孤老，失眠的男女……美好的，温暖的，凄凉的，罪恶的，它都看在眼里，它们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它们比谁都清楚。千万人的故事，千万人的心思，那些卸下了面具的疲惫身影，那些悲伤埋醉的心情，那些纵情放浪的灵魂，统统被它们照得一清二楚。它们看着他们，白天行色匆匆、雷厉风行，夜里孤单落泪、怀旧感伤，它们看见小偷，看见劫匪，看见车祸，它们清楚一切深埋的恶，也知道所有不曾言说的秘密。但是，它们，只是沉默，只是守护，只是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