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坐着一只猫。
午后的阳光照下，这只小兽身披白毛，左眼琥珀色，右眼蓝色，浑身泛着银光。此刻它正端坐在桌上舔着爪子，在桌下，是碎裂的花瓶，鲜花与水流了一地。
林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看见桌上有东西就忍不住推它下去……我会赔你的，以及你什么时候把我变回去！”
“若歌！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碎片划伤？”说罢他走过去打算把猫抱起，猫咪奋力挣扎，粉色的肉垫直接怼到他脸上，在他脸颊留下一个个印子。
“趁我没有挠你之前，快放我下来！”
猫咪开口，若歌的声音从中传来。
林下半推半就把猫放回桌上，一边在顺滑的皮毛上来回撸着。
“别乱摸我！还有，快把我变回去！”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房间响彻，在娇小身体的映衬下完全没有威慑感。
闻言，林下看了眼一旁的仪器，面露难色：“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机器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变回人……”
白猫把爪子搭上桌面的钢笔。
“请不要丢下去！这钢笔几千块呢！”林下失声大叫。
白猫跳下桌，伸出爪子，看了眼前的天鹅绒沙发，又看看林下。
“我错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林下跪在白猫身边。
“那我给你一个小时。”
听到这里，白猫才放过林下。她收回利爪，纵身跳到沙发里，伸了个懒腰，揣起手卧下。沙发上多了一团白色的毛球。
“你的动作和真猫完全一样……”林下感叹。
“我已经差不多习惯猫的身体了……别转移话题，快点想办法！”白猫怒目而视。
“你就先吃些猫罐头打发时间吧。别担心，如果实在变不回来，我肯定会负起责任，养你一辈子！”林下决定逗逗若歌。
“你当时怎么不把我变成老虎？这样我的‘猫粮’就有了。”若歌嘴角一扬，她的冷笑竟然透过猫的面孔传来。
“好好好！请稍等！”林下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求救。
而这一切都缘起，还得从中午说起。
今早在马路边，一位黑发少女正坐在长椅上看书，身旁放着一个纸袋。
女孩眉清目秀，紫色的眸子盯紧书页。一双丹凤眼并没有拒人千里之感，反而让她一颦一笑间，撩拨心弦的妩媚若隐若现。就算她面向旁人，无心一瞥，也能让人误以为少女怀春，暗送秋波。
周围人来人往，她视若无物，纤纤玉手翻动书页，裙裾摆动，马尾辫随风飘散，如同绸带。不时有路过的男性盯着她看，她不为所动。
“小姐姐，想跟你认识一下，有机会的话做个朋友啊？”一位男生从旁边冒出来。
“抱歉，我有人追了。”女孩目不转睛盯着手上的书。
“那留个电话吧，我请你喝点东西。”对方显然不打算撤退。
女孩合上书，微笑着直视他的眼睛：“不用了，马上他人就来了。你这样老缠着我，被看见惹人家吃醋怎么办？”
女孩的声音清脆动听，并且留有交流的余地。这可让搭讪小伙卯足了劲，看来自己还有希望。
话音刚落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位戴着墨镜的少年打开车门翩然而至，外套系在腰间，模样甚是潇洒。
“若歌，路上有些堵，抱歉久等了！”他把墨镜推至额头，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林下，你终于来啦！”名叫若歌的女孩笑靥如花。她一路小跑上前，把纸袋塞进林下手中，“这是给你的礼物，谢谢你上次给我的东西。”说罢她羞涩地埋下头，环抱住林下的手臂，脸颊微红。林下则大笑着说无妨。
听到林下的名字，搭讪小伙略微思索，随即恍然大悟——这不是那家土豪的贵公子么！而且看两人模样如此亲密，估计关系早已确定。自知不敌的他只好慌忙陪笑，寒暄几句便草草退场。
“我车里有空调，要不上车聊聊吧？”
望着他跑远的身影，两人载笑载言上了车，车门关上。若歌一直用手捂着腹部。
一进车，若歌的脸顿时冷下来。她与林下拉开距离。
“维维安又趁我不在收了你的礼物，这是我还你的。我不会收你任何礼物，请别再送了。”
她冷冷道，把纸袋丢给林下。
“你这就见外啦。该送的还是要送，毕竟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你看不上无所谓，但也有我的心意在里面。”
林下倒毫不在意。
“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若歌叹气，“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钱。”说完，她痛苦地吸了口凉气。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么？”林下小心翼翼确认道，“我看你气色有些不好。”
“你这方面还挺厉害的。”若歌挤出苦笑，“不用，老毛病了。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男性也不需要经历这些。”
“抱歉……”
接着两人陷入沉默。
“那么，今天就拜托若歌小姐姐，帮我调试机器了。这是基金会刚研究出的新产品，身为基金会最年轻的技术员，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下突然生硬地转移话题。若歌看了他一眼。平常他总会在自己身边滔滔不绝，似乎害怕两人因沉默尴尬。可今天他心事重重，从上车起就紧握双手——这是一个信号，说明他很紧张。
连若歌都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不想与这位小富豪有更深入的交流，但长时间的接触下，他的很多习惯她还是不自觉牢记于心。
林下一定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又难以启齿。
不过也好，今天她也有事情想和他坦白。
车子停在洋馆门口，若歌与林下在管家的簇拥下来到二楼的房间。
“请留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林下笑着支开仆人后，关上房门，若歌正饶有兴致打量房间中央的仪器。这机器是一台半人高的主机，连接着两米左右的金属罩。上面布满精细的管道与操作板。
“如你所见，这种机器本来是给人整形，结果设计师发力过猛，现在别说外表，其他动物也可以变。不过因为是原型机，变形只能持续一天。之前做过实验，效果很好。”林下介绍。
“这又是原型机？你怎么总能从基金会弄到这些？”若歌两眼流露光芒，来回抚摸仪器的冰冷零件。
“熟人多嘛，而且我们家族也是基金会的股东，很多东西我打个招呼就能拿来测试。”
说完林下走到桌前，用银勺将红糖放入玻璃杯，再冲上热水，端到茶几上：“等会再调试吧，先过来歇歇。我房里还有止痛药，你看要不要……”
“现在好多了。”若歌在他对面坐下，“幸好不是每个月都这么折腾。从生理上说，身为女性真的很痛苦。”
“虽然很直男，但我还是得请你把这热水喝了，至少能缓解缓解。”林下还是放心不下。
若歌却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你们所说的直男，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歌小姐姐就别开我玩笑啦。”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
略微思索后，林下回答：
“女生口中所谓的直男，我猜就是指那种无法取悦她们的男性。”
“那能取悦的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渣男吧。毕竟能让你开心的东西，多半也能让别人开心。”
这似乎触及到了林下的知识盲区。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都怪我大意，”若歌用手指缠绕鬓角的黑发，“上次中元节我上台跳舞，结果不知道被哪个坏蛋拍了照片，现在还被发到网上，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被搭讪，刚刚你见到的是这周的第十个。”
“这些人真是不懂得尊重淑女……”林下摇头，“不过若歌小姐姐真是特立独行，有些女生被搭讪早就开心不得了，莫非是嫌弃对方不够帅？”
“你就别再套我话，试探我喜欢哪一种类型了。”若歌满脸嫌弃，“既然他们可以因为外表这样肤浅的理由找上我，那很可能会因为更肤浅的理由离开我。何况我压根不想和他们接触。”
林下闻言不语。
“你说这个机器之前有成功的案例是吧。等调试完毕，我倒想亲自试试。”若歌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容。
“哦？”林下来了兴趣，给自己也泡了杯糖水，“若歌小姐姐想变成什么？你已经这么漂亮了，莫非要走可爱风？还是御姐风？”
“不。”若歌冷淡回答，“我想试着变成男性。”
“噗——”林下刚灌下去的糖水又喷出来。
“等等，我、我没听错吧？”
“有问题么。”若歌淡淡问。
“但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开放到自由选择性别啊！而且若歌你这么漂亮，作为女性有很大优势，为什么要……”
“只是尝试一天罢了。”若歌端起茶杯用银勺搅拌，“我也没说女性的身体不好。我有很多东西想去尝试，可我女性的身体却束缚了我。比如如果没有专门的训练，我的体力很难与男性相提并论；而我每月的痛苦都会打乱我的生活计划表；之后我可能还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在生育上，还有难产至死的风险；你们的社会对女性的偏见束缚也很多，虽然男性也因此受害。所以相比之下，还是男性的身体用起来更方便。”
“可只有一天，你也体验不到什么啊。”
“没关系……关键是，我最近几天真的太痛了。当女生好不容易啊，所以路上我都与你保持距离，怕因为太痛对你发火。而且家里面那群家伙也不知道关心我，他们不问，我也不好开口。”
“这种痛苦男生很难感同身受吧。”林下不由得心疼起来。
所幸现在若歌的情况稳定，两人吃了些甜点，若歌伸展手脚准备调试机器。
“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只为了测试机器？”若歌歪头，微笑。
“实不相瞒，老爸乱做主的毛病又犯了。他最近嘟囔着要给我找女朋友，要早点抱上孙子。而且我母亲开了一个婚姻介绍所，今天他们非得逼着我过去观摩。真不想去啊……”说到这，林下的脸色有些红，“所以，我本来想说，能不能在这几天……假装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样我就能说我在约会，去不了。”
“你不是有很多女性朋友么，怎么偏偏选我？”
“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爸法眼，你冰雪聪明，而且在旁人看来我追了你这么久，在一起不也水到渠成嘛。”
见若歌脸色有些变化，林下慌忙解释道：“不、不要担心！就几天而已！父亲一出差就解除关系！而且在这期间我不会动你一根指头，只要能骗过父亲便好！”
“哼。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若歌冷笑，“就算你不动我手指头，为了不穿帮，我还得尽力配合你。到时候反而是我要动你手指头，对吧？”
“这个嘛……如果假戏真做，我也只好配合啦……”林下挠挠头，“不过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尊重你的选择。看来我是交不了差了。如果你真变成男性，我再把你介绍给我爸，我怕不是被活活打死。”
若歌没有说话。她转身调试仪器。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很好了。无论谁前进一步都会破坏平衡。我想你应该也清楚。”
“你说得没错。”林下也只能承认。
“调试完毕。快来试试吧！”
若歌喊道，接着跑进打开的金属罩子里。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少爷。”管家隔着门喊道，“车子已经备好了。我们马上带您和您的女伴，前往夫人的婚姻介绍所。”
“好的好的！你们先下楼等一下，给我时间准备！”林下慌忙抵住门，嘴上说着“来了来了”，手却立刻把门反锁。他开始抓狂，“完蛋了！若歌你先快点变，然后让我也变一下！”
“你要变什么？”
“苍蝇！蛾子！菜青虫！白额高脚蛛！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只要不去那个地方我变什么都行！”
“唔……我觉得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要变的……”
“这个无所谓啦！”
幸好，林下之前特意熟悉了使用流程，这台机器操作起来异常方便，只要调好参数就能自动执行。之前林下和若歌也参与了不少实验，所以在这方面若歌还是很信任林下的。
“参数调好了。马上罩子会合上，之后会开始变形！”林下在主机上设置好数据，“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烟雾四起，罩子开始剧烈震动。
“成功了！”看着仪器的灯光由红变绿，林下兴奋地高呼。
罩子打开，烟雾却没有散去的迹象。
林下拨开烟雾走向金属罩：“若歌，感觉怎么样？”
“唔……我感觉头好晕……”若歌的声音传来。
林下慌忙探头进去，可偌大的罩子里空空如也，烟雾逐渐散开，还是不见若歌踪影。
“若歌！你在哪！”林下急了。莫非把人家变成隐身人了？
“我在这……”
声音从背后传来。确切地说，是从背后的地上。
林下循声看去——
“我的头好疼……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大？还是说你把我变成了小矮人？”若歌脑袋晕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不应该啊！”林下冲到机器前反复检查，可参数的确没有出错，这下他也没辙了。
“少爷？少爷？刚刚屋子里有很大动静，您怎么了？请开门吧！”管家们又在门外催。
见无法再推脱，林下只好开门。之前的烟雾已经从门缝渗出，此刻管家们举着灭火器一拥而入，房间瞬间陷入红色的海洋。
“少爷！您没事吧！您的女伴呢！”
展现在管家们面前的，是双手背后，满脸干笑，手足无措的林下。此外，还有一只蹲在地上，正仰头望向他们的白猫。
“那位姑娘呢？”管家们慌了神。
“我……我不就在这么？”若歌感到奇怪。可没有人理会她。
“她……她刚刚出去找兽医了！然后把她的宠物猫寄存在我这边！这猫刚刚还很好，突然生了重病！恰好她认识的兽医住在附近，她也不想麻烦你们，情急之下她就拜托我全天留守等她回来，如果我现在离开，猫咪出了差错，我这段感情也要跟着完蛋！父亲也很看好我与她的感情，如果你们非要带我走，出了事情这责任谁都担当不起啊！事发突然，喵命关天，还谈什么儿女情长！我等会要出门与她汇合，母亲那边我也会打电话沟通，让她不必怪罪你们，你们就各忙各的不用等我了！”
林下脱口而出，这段临场发挥让他气喘吁吁。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养猫啊！”若歌更奇怪了。现场除了林下，其他人都对她的发言毫无反应。
“好吧，那我们和夫人汇报，今天的行程取消。”
终于，见林下毫不退让，管家们点头致意，关门离去。
等他们走远，林下瘫倒在沙发上，一个劲给自己灌柠檬水。
“你刚刚说，我现在变成什么了？”若歌跳上桌子，与林下对视。
“好吧……至少你的愿望达成了一半。”林下瞄了眼猫尾巴下挂着的小东西，“现在你是一只小公猫。不过很可爱就是了。”
听到这，若歌张大嘴巴，不说话了。
随后她径直走到桌上的花瓶旁。下一秒，花瓶就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林下惊慌失措地看着若歌。若歌惊恐万分地看向林下。
“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看见桌上有东西就忍不住推它下去……我会赔你的，以及你什么时候把我变回去！”
“若歌！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碎片划伤？”他冲白猫喊，接着想要抱起她。
一阵手忙脚乱的混战后，林下拿出手机求救。
“你等下！我这就联系基金会帮你恢复原样！”
林下拿起手机拨通号码，一阵交涉后，他垂头丧气挂断。
“他们怎么说？”
“我的操作没有问题，是程序出了错。虽然一天之内就能恢复，但这期间猫咪的意识会逐渐侵占你的意识，不过你不要担心！他们说产品说明书有记载，可以逆转过程变回人类！你等一下！”
若歌气呼呼地甩起尾巴，回沙发上躺下。
说罢林下慌忙准备找说明书，在周围翻箱倒柜十分钟还是一无所获。这时他悄悄瞥了一眼若歌，发现她不知何时睡着了。可爱的白猫蜷缩成一团，下巴就枕在前爪上，尾巴绕在身旁，两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就在微笑。
林下咽了咽口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接着蹑手蹑脚靠近白猫，在她头顶慢慢抚摸。
猫咪的皮毛柔滑似水，仿佛有层看不见的油膜，完全不似犬类那样粗糙。林下根本停不下来。
不消一会，白猫的身子微微震动，“呼噜呼噜”的声音开始传出，就像她体内开启了小马达。
“我简直死而无憾！”林下咬紧嘴唇无声欢呼。
沉浸在喜悦中的林下没有发现若歌正抖抖身子，回过头看着他。她尾巴鞭子似地甩起来，抽打林下手腕上。
“你在干什么。”她质问。
“我在……安抚你的情绪？”林下手没有停。
“你可不要搞错了。或许你能讨好猫，但这招对于我而言只是羞辱……”
话没说完，若歌又开始呼噜起来。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你是不是脸红了？”林下率先打破沉默。
“没有。”
“那为什么你耳朵通红的？看起来充血了。”林下坏笑。
“你这个臭男人。”憋了好久，若歌这么反击。
“诶，你不要随意人身攻击啊！我一个爱猫人士怎么就变成臭男人了？”林下表面委屈，心里乐开了花。
若歌没理他，继续呼噜着。
见林下还在摸，白猫随即翻身，牢牢抓住林下的胳膊，张嘴就咬，双腿还不停蹬着，尾巴乱甩。
“我投降我投降！”林下慌忙认输。幸好若歌手下留情没伸爪子，不然林下就得留下个大花臂了。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猫咪变成少女你们会更开心么。”若歌舔舔爪子。
“但是如果女孩变成猫咪，我反而能心平气和地和她们交流。”林下这时也闹够了，他坐在若歌身边，却没敢伸手抚摸她。他又像在车上那样，握紧双手，局促不安。
“想说什么就说。你这样扭扭捏捏让我很不习惯，就当自己和一只会说话的魔法猫咪聊天吧。虽然这么说好蠢。”若歌终于看不下去了。
林下沉默。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
“其实，我挺害怕和女生相处的。”
若歌看向他，等待下文。
“我平常看起来沾花惹草，其实是想，或许这样，女生们虽然能和我做朋友，却不会产生深入交往的意愿，我也对她们保持距离。而且我发誓自己真的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生！我顶多就是请她们吃喝玩乐，没有非分之想。”
“这个我相信你。但为什么你要害怕与女生交流？”
“因为按照我家人给我灌输的思想，男女之间一切交流的最终目的……”林下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寒战，“就是为了结婚。”
“唔……”若歌感觉自己一脚踏入了常人无法理解的领域。
说到这里，林下已经将自己的心魔一吐为快。只见他双目无神，两手托腮，蜷缩在沙发，口中反复念叨着“好可怕好可怕”这样的字眼。
“你知道结婚是什么？结婚就是把两个自以为相爱的人绑在一起，丢进地狱，看着他们最终反目成仇互相残杀。”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母亲的婚姻咨询所。我小时候没事就过去旁听。我见的实在太多了。我在那里，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言语是有保质期的。它们原本有多么甜蜜，变质后就会有多么苦涩。这真是世上最讽刺的事情。”
若歌没有回答。
“所以我才要证明，我家人教育是错误的。”林下说着捏紧拳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一个女孩，我们只是为了彼此爱恋而爱恋，哪怕是灵魂之交，而不是为了考虑门当户对或是结婚……你可以说我很奇怪，也可以说我幼稚，但若真的能碰到这样的人，也不枉在下来这世上走一遭……”
说到动情处，林下伸手抹抹眼泪：“天哪，我第一次把我的内心暴露出来。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若歌？”
此刻，若歌正像龙卷风一样，追着自己尾巴玩。
林下目瞪口呆。
“对、对不起……”若歌声音直发颤，“我刚刚突然失去了意识，回过神来，自己正追着自己尾巴！快……快帮我停下来啊！”
林下把白猫抱在膝盖上，揉捏她的猫耳，若歌这才冷静下来，舒舒服服仰面躺下。
“难得你想找我敞开心扉，我却没能战胜猫的本能，我太丢脸了。”若歌耳朵又羞得通红。
“猫的本能……你等等啊。”林下灵光乍现，他挪开若歌，起身去柜子里翻找。
“你又在动什么坏心思……”若歌话没说完，就冲着地上的红点猛扑过去。下一秒红点又出现在墙壁，她助跑后纵身一跃，却在墙上扑个空。随后红点还在身后闪烁，她就疯狂转圈追逐红点，猫爪在地上打着滑，就像烧胎起步的赛车。
在旁边的林下拿着激光笔，笑得只差满地打滚。
“再……再来！快点啊！快点！”本以为若歌会怒发冲冠，没想到她居然喘着气嚷道。
林下又给若歌准备了一个毛线球。若歌玩得不亦乐乎，还在上面不停磨爪。
“我好开心！可为什么这种事情能让我这么快乐……天哪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现在好幸福！”林下又拿出激光笔，若歌当即在屋内飞檐走壁起来。
猫是不会笑的。可从若歌的语气里，这只面无表情的猫咪分明就在大笑。平常林下总是见若歌一脸闷闷不乐，基金会的工作本来就多，何况她还不断学习，增加自己压力。他多少也知道若歌的身世，或许现在对她而言是很好的放松。
能从简单的事物获得快乐，多么轻松的活法啊。林下暗自感叹。
玩累了，若歌往地板上一瘫，伸出红色的小舌头，喘气。
“对了对了，你等下啊，我还得当着管家们的面，和母亲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不然他们放心不下。”林下说罢起身，若歌则躺在沙发上。
和母亲的聊天异常顺利。林夫人表示完全理解，这让林下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几位女仆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林下面露难色：
“很抱歉，少爷，刚刚我们进去打扫，见猫咪在睡觉，就想开窗通风，没想到……”
林下的表情凝固了。
他拨开人群冲向房间。
窗户大开。窗帘被风卷起，屋内空空如也。
林下冲到窗口，这里是一楼，外面是繁茂的灌木。
若歌不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