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在小孩系列（五）

内在小孩系列（五）

      92年冬天，黎黎五年级寒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打破了平静。临近年关，在外打工的三哥四哥回家了，他们带着黎黎的四姐回来啦！

   

天堂般的生活

      哥哥们很小就外出打工，跑了许多省份也没挣下大钱。四个哥哥都要订婚、盖房、结婚、生子，一笔笔开支压得妈妈喘不过气来，四十来岁头发就白了一半。九零年前后，三哥四哥转移阵地去山西晋城谋生，也算投靠黎黎的爸爸。那时山西炼铁兴盛，一家家私立小铁矿，需要不少外来劳动力。哥哥们就在黎黎爸爸家附近的铁炉厂打工，工作之余去黎黎家帮忙卖菜收摊。妈妈和大姐经营菜摊，外来人口多，生意不错。哥哥们为人憨厚诚实，深得黎黎一家人信任。尤其是三姐四姐跟三哥四哥的关系很铁，这次哥哥回来，四姐决定跟哥哥一起回老家看看。四姐生养都在晋城华阳兵工厂，对老家没啥印象，这次回来或许出于好奇。

      最最欢喜的当属黎黎，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亲人，跟四姐睡在一张床上，朝夕相处。四姐个子高高的，腿又直又长，苗条的身材透着城市人的时尚。皮肤比黎黎的还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文雅又有气质。一头短发顺滑精干，三七分，七分的那部分略略遮眼，酷似热遍大江南北的四大天王——郭富城。她身穿一件紫色和橘色拼接的半大棉衣，腰间的细绳不紧不松，恰到好处地起到收腰作用。那是黎黎第一次听说羽绒服，集轻、暖、薄、美于一体，着实羡煞了不曾见过世面的黎黎。脚上的旅游鞋也是第一次见闻，冬天里农村人穿的都是妈妈做的棉鞋，塞着厚厚的棉花，鞋底和鞋帮都是布做的，不防水不防滑，穿在脚上臃肿又笨拙。四姐的鞋轻巧好看，白色的鞋面一尘不染。当听到这双鞋要100元时，黎黎惊呆了。在那个年代100元能买许多好东西，辛辛苦苦收获的麦子两三袋也就卖100元，全家还指着吃盐呢！四姐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100元，一个不挣钱的初中生竟然穿得起昂贵的鞋子，不用猜羽绒服的价格肯定比鞋贵得多，这一身行头得花多少钱啊！她笃定亲妈一家的确生活在天堂里，要啥有啥，跟缺吃少穿的黎黎家无法比拟。

      黎黎带着无尽的羡慕和敬意，每天紧紧跟随着四姐，快乐着她的快乐，忧伤着她的忧伤。她觉得四姐完美无缺，能和她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是她今生莫大的荣幸。

     

十七岁的雨季

      自从四姐来了，家里也尽力改善生活招待贵客，三哥四哥也陪伴左右，无微不至地关爱四姐。第二天便带着四姐赶集，来到集市上最大的一家商店买日用品。三哥眼都不眨地向售货员点货:洗发香波、梳子、雪花膏……一会摆了一柜台，价都不带搞，大方帅气地付了钱就走。黎黎看得眼都直了，憋在心里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喊着出了商店门。她可从没用过这么高级的玩意，洗头都是洗衣粉，哪里有洗发香波的香味。一把梳子断了好几个齿，剩余的齿上沾满了脑油，污垢几乎堵塞了齿与齿之间的缝隙。因为四姐的到来，生活质量提高得太快，黎黎欣喜的同时还得回回神。

      河南的冬天是不生火的，黎黎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已经适应。四姐不同，从小生活在优越的条件下，她根本想象不出农村的艰苦。她整日冻得哆哆嗦嗦，手始终插在袖筒里，脚踱来踱去，盼着晚上用热水好好烫一番。家人特意每晚给她烧洗脚水，搁在他们身上那是多么奢侈的事情。黎黎也因此沾了光，有热水洗脚啦。即便是四姐泡过的洗脚水，温度高得也无法下脚，真佩服她的耐热力。让四姐凑合披上他们的棉衣，她嫌丑宁愿挨冻也不穿。她好后悔跟着哥哥回老家，时常闷闷不乐，嘴里不停念叨返回山西的日子。他们都看在眼里，很想逗她开心。不知三哥从谁家借来一个录音机，可以播放磁带的那种。去离家较远的大集市买了磁带，那时正流行四大天王的歌曲，买来的是一盘林志颖的专辑。《十七岁的雨季》、《野菊花》，他们百听不厌，每一首都能跟着哼哼曲调。黎黎觉得此时她就生活在天堂里，如果一直这样快乐该多好啊！四姐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时跟着黎黎去外面转转。黎黎清楚地记得，大雪过后，天晴雪融化，踩着泥泞的雪水，姐姐走在前面，哼着小曲“走过一地黄泥巴，地上一朵野菊花……大雨大雨一直下，地上有个大水洼……”黎黎跟在后面，喜不自禁地沿着姐姐的步伐，听得那么入迷，歌词搭配此情此景那么相得益彰……

     

野菊花

      黎黎切身体会到出生以来最大的满足感，真想把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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