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行沿着土泥路向镇子走去,这条路是从学堂回家的必经之路,因为“皇军”们驻扎在镇子外围,学堂也设在镇子外,离镇子大概有二三里地,大抵是经过战乱的原因,这条泥路两边满目苍夷,近处是被炸的就剩一半的房子,黑漆漆的,烧焦的楼梯从房子顶部伸展出来,不知道要伸向什么方向,大人们说这是一个五六百年前就存在的驿站,给过路的官老爷歇脚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是种着玉米的农田,风吹过,茎干随着风微微颤动,但是他们知道,如果凑近看,那些茎干死的死,倒的倒,虽然玉米是出了名的好养活,也架不住炮火的你来我往。
“前两天我看到镇长爷爷对着那边唉声叹气呢”小雨指了指玉米田的方向,脑海里回忆起那天他去学堂的路上,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镇长爷爷一个人望着那边,嘴里喃喃叹息“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那个一直在他们眼里温和亲切,永远站的笔直的镇长爷爷仿佛也被风吹弯了一般。
那些“皇军”来的时候,就驻扎在现在的地方,并炮轰了镇子口示威,镇子里的青壮年们摩拳擦掌聚在镇长爷爷的家门前,请求他准许他们一战,那一夜镇长爷爷的烟袋锅子就没有熄灭过,接近卯时的时候,镇子爷爷熄了烟袋锅子,对着石头磕了磕,让大家伙先回去。
Y镇是个边陲小镇,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京城里的大人们谁也不愿意来在这个大半年都在飘雪的清水衙门,所以镇长是大家默认的村里威信最高的人当,镇长爷爷已经当了大半辈子的镇长了,在村里有绝对的话语权,虽然还有一些年轻人在嘟囔着要“宁为刀下魂,不当亡国奴”想要赖到镇长爷爷允许他们出去打鬼子,但还是被旁边的人扯走了。
约莫巳时的时候,镇长把大家又召集起来,说他跟日本人谈判了,日本人可以把镇子作为据点,但是不能强征镇子里青壮年也不能欺负女人,镇子会按时缴纳粮草,日本人也提出了要求,要村子里学龄的孩子去上日本人的学堂。
小雨现在都记得他出发去学堂那天,镇长爷爷拉着他的手,眼眶红红的,眼睛湿湿的,满是褶皱的脸上推起来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手粗糙麻粝,有些磨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雨想一直握着这双让他不舒服的手,镇长爷爷看着他,嘴角嗫懦着,好半晌,跟他说“你是好孩子,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小雨看着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镇长爷爷放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走远了。
“你还叫他爷爷,那可是卖国贼!”马傻胖尖锐刺耳的声音拉回了小雨的思绪。
是啊,自从镇长爷爷打开了镇子的大门,“卖国贼”这样的声音就一直伴随着他,镇长爷爷也不言语。小雨的妈妈跟他讲“镇长爷爷才不是卖国贼,他是一个好人,很好的人”
而且马傻胖这种天天仰日本人鼻息的人竟然敢说镇长爷爷是卖国贼,小雨一时气不过,“啪”的一声,一巴掌呼到马傻胖油腻肥胖的脸上。
大概是平时大家对他都客客气气甚至一些人还对他颇为谄媚,这一巴掌呼的他有点懵,他愣了一会,脸也慢慢肿起来了,疼痛感一点点蔓延,脸火辣辣的,娇生惯养的他哪里受过这般待遇,大喊了一声“苏言喻,我要你好看!!!!!”然后竟捂着脸朝着玉米地的方向跑去。
琨玉伸出胳膊去抓他,没有抓住,赶忙去追他,边跑边回头“小雨你太冲动了”
小凯拽了拽小雨的衣角“我们也去追吧”
小雨扇出那巴掌之后就后悔了。马团长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得把马傻胖哄好,豁出去了不要自尊也不要把事情捅到马团长那去,不然迁怒到他爸妈可就不好了。
他心思急转,不过一瞬间,就和小凯向着琨玉和马傻胖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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