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迄今为止,已经有三个异姓诸侯王与世长辞,按照他们离去的先后顺序,分别是燕王臧荼、楚王韩信、韩王信。还有一个赵王张敖,虽然没有走到致命的一步,但是却把王位弄丢了,成为了侯爷,与其他人相比,这其实还是个相对幸运的人儿。
随着一个个刘家人的崛起,就是傻瓜都能看出来,刘邦正在驱逐异姓诸侯王,他要让刘家人把控住天下的每一个角落,让天下真正姓刘。
大势不可违,异姓诸侯王就是待宰的羔羊,下一个会轮到谁呢?宝宝们,画卷已经展开,请赶快过来围观吧。
在平定陈豨的这场叛乱中,刘邦指名点姓,要梁王彭越亲自带兵去邯郸作战,彭越恰好正在生大病,就派了几个将领代替自己。这种做法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刘邦非常不满,派人出使梁国,指着彭越的鼻子破口大骂。
刘邦的暗示太明显了,彭越的王位岌岌可危。如果彭越能够狠下心来与如今的权势做个断舍离,主动降为侯爷,后半生也能安享荣华富贵。
有的人贪婪之心特重,要他放弃到手的东西,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彭越恰好就是这种人。他天真地认为刘邦仅仅是生气而已,就准备进宫赔礼道歉,让刘邦恢复对自己的信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国将领扈辙洞若观火,看得非常清楚。当彭越和他商量的时候,他说:“你要赔礼道歉,在大病初愈时不去,受了责备才去,这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起兵造反。”
彭越犹如当头一棒。没有用?没有用就白去了?造反?梁国的兵力可以与汉朝抗衡吗?陈豨的实力那么强大,尚且只是小打小闹,自己能有胜算吗?
彭越犹犹豫豫,既不敢进京,又不敢造反。在惶惶不安中,刘邦又派人过来了,这次的人不是来骂他的,也不是来听他解释的,而是来捉拿他的,罪名就是谋反。
刘邦这次还真不是无中生有,有人揣摩到了他的心思,特意投其所好,送上了一盘大菜,向他告发了彭越。诬陷彭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国的太仆。太仆负责管理宫里的马车,负责给彭越驾车,按理说是彭越的亲近之人,为什么会暗施毒手呢?
这是因为彭越不会用人,选了个品行不端的太仆。太仆在外面犯了个大案子,担心被彭越处罚,就先下手为强,将其诬告了。
刘邦此时在洛阳的宫殿办公,他虽然建都长安,但毕竟更加喜欢生养他的楚地,所以常常居住在洛阳。囚车一路颠簸着,把彭越带到了洛阳。刑部经过审查,认定他有谋反的迹象。
这是一桩大冤案,彭越一没有招兵买马,二没有私藏兵器,三没有制定行动方案,四没有实际行动,怎么会有谋反的迹象呢?刑部不过是迎合圣意,牵强附会罢了。
刘邦以此为依据,将彭越贬为庶人,责令到青衣(今四川雅安市)去居住。
青衣风光秀丽,民风纯朴,未尝不是一个悠闲度日的好地方。彭越在前半生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半生未尝不可以换一种活法。可是他不想到那个山高水远的地方去,他想回到自己的故乡昌邑,在熟悉的山水中,和熟悉的族人一起生活。
在押送去青衣的路上,彭越正绞尽脑计地想着如何才能回到昌邑,忽然看见了吕雉的凤辇,她正从长安去往洛阳。彭越就像一个抓住了稻草的溺水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吕雉哭诉自己的冤情,表达了归乡的心愿。
彭越这人真是头上刷浆糊——糊涂到顶啊。吕雉不是善茬,她前不久才杀害了韩信,这次怎么会饶过彭越呢?最毒妇人心,不找吕雉还能活命,找到吕雉就是死路一条啊。
吕雉一边在心里埋怨刘邦的心慈手软,一边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诓骗彭越道:“这是一个小忙,我帮你,你现在跟我回洛阳吧。”
彭越千恩万谢地落入了圈套,跟着吕雉走了。
到了洛阳,吕雉把彭越关押起来,面色凝重地对刘邦说:“彭越是个壮士,你怎么能让他去蜀地呢?这是为自己留下后患啊,我已经谨慎地把他带回来了。”
刘邦于是授权吕雉全权处理此事。彭越,对不住了,江山的稳固比什么都重要,稳定压倒一切,你就牺牲一下吧。
在吕雉的授意下,又有人诬告彭越谋反,此人是跟随在彭越身边的舍人,说出来的话更有可信度。还是在吕雉的授意下,负责审理此案件的廷尉上奏,请求诛灭彭越的三族。
刘邦准奏。彭越和族人无一幸免。
死人是没有痛苦的,彭越,你就再委屈一下,把作用发挥到极致吧。刘邦命人把彭越一分为二,尸身剁成肉酱,分发给各位诸侯王和将领,起到震慑的作用;头颅悬挂在城墙示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谋反的下场:不要说实际行动了,就是有想法也不行。
头颅血肉模糊,大家避而远之。一个名叫栾布的梁国大臣却跪在下面进行祭祀,汇报梁国的事务。他刚从齐国出差回来,如果他知道彭越被捕了,一定会赶来力证彭越的清白。如今生米已煮成熟饭,人死不能复生,他只能尽到身为人臣的最后义务。
祭祀谋反者,不是同谋是什么?刘邦大发雷霆,下令将栾布扔进锅里烹煮了。栾布请求道:“陛下,能否让我说一句再死?”
刘邦应允了。
栾布激动地说:“陛下,当你败走彭城,在荥阳、成皋一带与项羽相持之时,正因为彭越在梁地扰乱了项羽的后方,项羽才不能够向西挺进。彭越让楚国吃尽了苦头,如果那时他稍微转一下念头,与项羽联合起来,那灭亡的就是汉国了。在垓下之战中,如果没有彭越的参与,项羽也不会打败仗。
天下安定下来之后,彭越被封为梁王,他一心想当好这个诸侯王,以便把王位传给子孙后代。当你在梁国征兵时,彭越确实生病不能亲自前往,你怎么能怀疑他有反心呢?他没有任何谋反的迹象,你却以微小之事将他诛灭。我担心这种做法会让功臣人人自危。如今彭越已经死了,我也生不如死,请把我烹煮了吧。”
栾布之言让刘邦看到了他的忠心,刘邦欣赏这样的品质,不仅没有烹煮他,反而提拔他做了都尉。
彭越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却被判为谋反罪的异姓诸侯王。刘邦达到了目的,把旧梁国一分为二,分为新梁国和淮阳国。他把第五个儿子刘恢封为梁王,把东郡并入了新梁国;把第六个儿子刘友封为淮阳王,把颖川郡并入了淮阳国。
一桩冤案成就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刘邦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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