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后，小松突然向我们庄严宣布，他制定了一个“健身计划”，要利用复读准备高考的这段日子，好好锻炼一下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学习再好，身体顶不上也不行啊。这个道理没有错，所以我和太太都举双手赞成。
儿子“健身计划”的第一条就是：每天早晨六点起床，跑步四十分钟。
我悄悄对太太说：“听见没有，你儿子又在说大话呢，他从生下来到现在，什么时候早晨六点钟之前起过床啊？”
每次我说儿子不好，太太都要跟我唱反调，她板着脸看了我一眼，说：“以前没早起过，不等于以后就不会早起啊。儿子好容易做件有意义的事情，还没开始呢，你就开始怀疑，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我无话可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小松房间里传来的闹铃声就把我吵醒了。这是儿子“健身计划”的第一声号令，据我的经验，这个闹铃响也是白响，这个臭小子只会虚张声势，是不会“闻鸡起舞”的。倒不是我对他抱有什么成见，而是他这些年在起床的问题上一次又一次地耍我。
从上小学开始，他就隔长不短地向我们宣布一些需要早起的“伟大计划”，比如什么早起跑步一小时啊、什么早起背诵英语课文啊、什么每天早起背五十个英语单词啊、什么早起到学校和同学打篮球啊，每个计划都起点都很高，决心都很大，但最后都是坚持不了三五天就不了了之。
其实他的早起计划能否坚持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小孩子嘛，培养早起锻炼的习惯也得慢慢来。但让人心烦的是，他的早起计划经常搞得我睡不好觉，影响我上班的工作状态。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是早晨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门上班，已经形成习惯，我最怕五点多钟被吵醒：起床吧，有点早，接着睡又怕睡过头，非常地难受。小松一般是七点钟起床，当然他自己醒不了，得靠他妈妈揪着耳朵才能起来。每次小松热情高涨的时候都是早晨五点半就铃声大作，但他并不是听到铃声就起床，而是关掉闹钟翻身继续睡，他接着睡了，我却只能在半睡半醒的状况下熬过这半小时。睡眠质量不好，上班的时候没精神，特别是下午，如果参加一些气氛沉闷的会议，我经常会昏昏欲睡，得靠在太阳穴抹些清凉油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会议上出洋相。为这事我骂过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不见改进。
这不，“五点半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我耐着性子没吭气，心想：不管怎么烦，今天好歹是儿子“健身计划”的第一天，我总得配合一下吧。
铃声响了几遍之后，儿子好像醒了，他故伎重演，关上闹钟，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反正也睡不成了，我愤然起床下地，走到儿子房间，拍拍他的脑袋：“嘿，嘿，起床了，你不是要去跑步健身吗？”
“啊？”儿子睁开眼睛，奇怪地望着我：“什么健身？”
我生气地说：“不是昨天你自己说的吗？今天开始早起跑步，忘啦？”
“哦，想起来了。”儿子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我忍住心中的烦躁，到卫生间开始我的清洁程序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清洁完毕，估计儿子那边也收拾好了，我想跟儿子一块出门，我还可以监督他跑步。
到儿子房间一看，我顿时怒火万丈：臭小子依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弄起来，喝道：“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儿子一脸委屈。
“你说早晨起来跑步，怎么说了不算啊？”
“我……我今天头疼。”
这是这小子惯用的伎俩，每次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就推说头疼、肚子疼什么的，企图蒙混过关。
我说：“既然不打算跑步了，你定五点半的闹表干什么？搅得我这么早起来？”
“我昨天晚上定闹表的时候确实想今天早晨起来跑步的，我哪知道早晨头疼啊？”
“我……”我虽然在公司也是个出口成章的秀才，但此刻竟然被儿子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摘自我的长篇小说《父与子的战争》，虽然取材于我的家庭生活，但有虚构成分，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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