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夜。
浑身淋得湿透,水汩汩地从衣服里冒出来,就像我本身就是一眼泉。
我在冰冷的地下室二层,等待着老师。
姗姗来迟。
请他查看我的工作,他说毫无价值。
问他怎么才是他的满意,他说雨夜身冷肚饿。
急急而走。
片刻,又剩我一个在空荡荡的地下二层。
教室门外有偷窥的旧校长,穿着落了灰的黑大衣,推门而入。
我又问旧校长,如何才是满意。
他深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黑边眼镜,没有说话。
忽然,三个观察星星的天文爱好者,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被征用的教室。
旧校长忽然遁走,无影无踪。
我只好收拾我的物品,无奈走人。
物品很少。
除了几只白板笔,竟然有一只鱼钩,暗淡的金色。
我在考量要不要收起带走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是一条鱼,肌肤被鱼钩的刺破感,轻轻地在身上某处疼痛了片刻。
推开教室的门,我要回到栖息的宿舍。
遥远的教学二区。
按亮手机,想要找个可以送我的号码,想不起来。
昏暗的长长的地下二层的甬道,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我推开一个门,里面坐满了正在上课的学生。
还有靠在某个学生桌旁的讲课的老师。
我在大家的注视中道歉,逃离,可是却穿过拥挤的课堂,从另一个门。
感受着几百双注视的目光。
出门,长长的甬道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分出了三个方向,原来这个地下二层,如此的复杂,在学校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呢。
我只好胡乱尝试,像一只关在玻璃瓶里的苍蝇。
我跟随一个推着小推车的师傅,向一个货梯走去,我知道他是康桥苑地下室里给包子机加面粉的师傅。
坏掉的货梯。
不断地开合。
我只好和师傅一起,用力推着电梯门,人为的延长着开门的时间,好让我们两人一车可以安全的走进电梯。
地下一层。
原来是一个旧式的地铁站,连围栏也没有,地板是泛黄了磨秃了的水磨石。
我终于想起来了爸爸的电话,在寒冷中用颤抖的手指点按着不怎么灵敏的屏幕。
身后有两个不怀好意的青年,慢慢地尾随上来。
幸好。
我打通了电话。
只要爸爸够快,不怀好意的青年,只能怀不好意。
可是,午夜的爸爸,说还要上班,走不开。
我慌乱地加快脚步。
身后的半大小伙子,亦步亦趋。
我额头渗出,冰冷的汗滴,然后被灌进狂风暴雨气息的地下铁路的阴风蒸干。
终于走到了出站口。
地上一层。
一个新式的,空档的车站。
身后的小子们还在尾随,越来越近。
忽然。
我看到两个中学女生。穿着同样的衣服,一个短发,一个长发。
是她们阿姨的我,怀揣着一颗幼稚的心,要求同行。
两个女生慷慨同意。
我心稍安。
三个人。
可是,怀里抱着的书,却落了一地。
我急忙蹲下身捡。两个善良的女生也帮我捡。
我在余光里看到,尾随的青年,停了脚步。
心再稍安。
拾起书本,继续往回。
走了几步,发现落了一本。
回头,在尾随的青年手中。
二人好像发现了三人的外强中干,继续尾随。加快脚步。
短发女生怕到遁走,只剩长发女生陪我一路。
也是两个人。
前面的花坛小道,四季青长得凌乱,小道被挤得更加狭窄,穿过的时候仿佛荆棘,划伤手臂。
已经听到了尾随青年的呼吸声。
同行的中学女生在我身后,我将她换到身前。
不想她先被抓去。
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一群拿着荆条玩耍的小孩,挡住了青年们的去路。
小孩们在向我施救。
我有时间再次走进一个建筑。
房屋像是成年人的襁褓,走进,就安全了许多。
可是小孩们毕竟是小孩,在青年的手下,出现了败势。
也是遁走到建筑物里,拿给我一根荆条,只能自我防卫。金色的鱼钩,毫无用处。
我端起这根并不长的武器,像是提起一把剑。
指着尾随的青年,心里想着如何遁走。
掷出去,像是标枪。落势,却像一片羽毛。
我转身疾跑,又是一个电梯。
同样坏掉。
进去,不是以往的箱式,而是上下长长的黑道。
回荡着几根钢丝绳,和一些齿轮。
我没有走进电梯,走进了电梯的内部结构。
我挂在那些钢丝绳和齿轮中间,感受着正在游动的钢丝绳,和想要咬嗜我的齿轮。
旁边挂着的,是那几个英勇的小孩儿。
不算太坏。
好在离地面越来越近。
在齿轮咬合之前,我跳落地面,也抱下了跟过来的孩子。
原来误入了一个演出的后台。
大腕儿正在为没有人能画好自己的肖像而大发雷霆,像外面的风雨一样猛烈。
为了能够藏匿在这里,我鼓起一口胃气,前去应征。
我在雪白的墙壁上,不断画上各种颜色的线条,仿佛只是为了耗尽所有的颜料。
没有任何构思。
只在墙壁的中央,留出一个脸大的区域。
真的是脸。
我在那个区域绘上帽子,然后是一抹遮唇纱巾,随风舞动的红纱巾。
被自己感动的舞着的红纱巾。
大腕儿忽然就满意了。
我和孩子们,可以扮作喜羊羊人偶的,陪同小羊。
可是,童装人偶那么小,我怎么穿的进去?
就在我努力把自己塞进一个小羊里的时候,一只大影出现了,原来是这场演出的老板,带着一丝傲慢。
我极力想缩到小羊里不被发现,可是,比小羊高出半个身子的我,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你,就是你,跟我来。”我被隔空点住。
所有已经钻进小羊里的孩子们,一同回头,带着歌剧样的悲壮。
往深夜更深处走去的我,看到了老板身后,分明站的,是那两个尾随的青年。
瞬间。
眼前就剩一汪,浓重的女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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