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小人物

01

我们那小地方有十几所初中，却只有三所高中。

而我们高中是我们那边最渣的一所高中。学校规模小不说，还是初中和高中一体的。但并不意味着初中部的同学可以直升我们高中部，还是要经过中考。

我初中的时候严重偏科，每次月考先考的语文和英语，当天晚上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每次都是年级前十。等第二天数学成绩一出来，我的名次就是“唰”的一下从前十掉到一百名开外。当时的班主任也很头疼，每次第一天出成绩都笑嘻嘻，到第二天就黑个脸。

整个初中最好的名次大概就是入学考试的第39名了。然而那次入学考只考初中入门级的数学和语文。

后面出中考成绩的时候，我也算是失误。那一年数学和科学极其简单，考满分的大有人在。倒是英语和语文算是难度中上。

按理说我应该取得更好的名次才对。但是语文和英语连140也没有上。去学校拿成绩的时候，数学老师谢天谢地我考试稳定，语文老师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因为差了那几分，我去了我们高中。

我的志愿上没填择校。用我妈当时的话来说就是，你考上哪个高中读哪个，考不上就复读。跟我关系好的，成绩差不多的，要么考上二高，要么选择择校进二高。

所以我进我们高一班级的时候比较孤独，因为没有初中校友跟我分在一个班。

后来我总是会想，如果当时填了择校，上了我们二高，人生轨迹是不是会不一样。人在一瞬间的抉择的确是能改变一生。以至于我有的时候会怪我妈，没有给我的人生做一个合理的规划。也常常埋怨当时不够努力的自己。不够努力的学习，也不够努力的去为自己争取二高的机会。

02

我初中的时候爱看书，因为家里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那个时候的少女也爱想东想西，写东写西。总觉得自己想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要用文字去美化表达出来才好。

这也的确是很有成效的。

整个初中我的作文都是当作范文来传阅的。自己班里解析一遍，再传到别的班里解析一遍。除了我们语文老师，也常常有别的班的语文老师过来问我借试卷。

那是我最骄傲的三年。

虽然我理科很差，可是我也很享受语文和英语成绩带来的鲜花和掌声，大家都说以后我即使成绩不好也可以走作家这条道路，毕竟也算是发挥特长。这些吹捧渐渐的盖过了我因为理科差带来的羞耻心。我也麻痹的以为自己是可以成为那样的人的。

后来上了高中，光辉不在。只剩下愤懑和不甘心。语文第一的宝座不再是我，第一次月考我连班里的前五都没有挤进。

我很失落，我给我们初中的语文老师写信，心理写满了我的委屈和不甘。洋洋洒洒写满了四五页纸。语文老师也很负责任的给我回了信。究其原因，是我还没有适应新环境给我带来的竞争压力。

那时我并不明白。我以为是我的自尊心和好胜心让我觉得自己如此不堪。此刻我却清楚的意识到，那是一直以来带着的骄傲被别人剥皮的的痛楚，而我，甚至不愿意承认我自己的失败。

03

整个高中，我不算一蹶不振。也想努力拿到好名次。但总归来说不如常人努力。

我们隔壁寝室的女生们，常常考年级前三十。在我们那样的一个学校里，年级前三十算什么呢，年级前三十的学生才是有可能考上本科院校的学生。我只考进过一次。也是因为侥幸。

隔壁寝室的女生们，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洗漱完毕让楼下宿管阿姨开门，食堂吃完早饭进教室上早自习，而我们正常早自习上课是八点。晚自习下课九点，晚上十点半熄灯。她们总是在教室里自习到九点半，回到寝室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然后上床，趁没熄灯以前多背几个英语单词或是多背几句古诗文。熄灯以后还会拿着小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教材。

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班高考只出了一个本科生，考了400多分，填了一个兰州的学校，三本。距离老家实在是太远。也常常因为那边水资源缺乏半个月不洗澡。但是换一张本科毕业证书，她也愿意。

而我，没有参加高考。提前自招上了我们省会的一所专科学校。我们学校虽然是专科，却也颇有名气。民间盛传“专科中的清华北大”。

后来又遇到一个女生，高考考了500多，也可以上偏远地区的二本，省内的三本。但是不想离家太远，也不想给家里造成太大的经济压力，以她们专业全校第一来了我们学校。学校领导很是欢喜。

而那个女生也有满腔抱负，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大家都选择走在自己认为对的道路上，并且用一些理想啊抱负啊这类词来捍卫这条路。都是后来经历现实才知道，原先的那些捍卫自己道路的武器是多么不堪一击。

04

“不过是个小人物”这句话是我班主任在高三的时候说的。

那次我们班级很吵。临近高考，似乎这样的现象的确不应该出现在高三班级里。但是大家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能掂量出来。有些同学对高考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说高考是最公平的一次竞争，高考对成绩好的学生才是一次公平的竞争。对于普通差生，还是没有更多的可选择性。这样的情况任谁也怪不了。

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政治女教师，是湖北人，带一点点n、l分不清的口音。因为我们班吵闹到惊动了年级主任，班主任挨了骂，然后又来骂我们。也许也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难过吧，劈头盖脸的说了我们一顿，其中就有这句话。

我们班那群可爱的同学都很不服气。带点十七八岁燃起的热血，带点还没真正感受到世界残酷的幼稚，昂着头在教室最后黑板墙上写下自己的目标，想成为什么样的了不起的人物，让班主任刮目相看。

现在回过头去，也只能自嘲，一片唏嘘。我们当时的那些豪情壮志的话，没有一个人做到。

班主任成为了最大预言家。

我们统统都还是小人物。在这诺大的世界如蝼蚁般生存。也在忙碌生活中为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也在合租的房间里被半夜在客厅看球的室友吵醒，也在工作中平庸的日复一日。

我当时听了是什么感觉，就像是电影里常播的上了膛的子弹那个画面，按下扳机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见子弹从枪口飞出，快速的穿过空气，而命中的，是我。

我为我中枪而做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