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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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有白头发。

但最初她的头发是又黑、又粗、又长，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

读小学时，她便开始有白发。有一年放暑假，她带我去外婆家。因为在太阳下干农活暴晒的缘故，她的耳朵出现了“嗡嗡响”的症状。

那时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的田地、牲口又多。一到暑假，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也会过来住。母亲白天要去天地里干活，晚上回来后还要给我们做饭、洗衣服。然后在微弱的灯光下切碎采摘回来的“构叶”，第二天一大早煮熟来喂猪。

因为每天早出晚归，整个人晒得很黑。生活的重担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看起来有些严肃。

那时我也会无形当中作对比，会在心里想：我妈怎么会那么老啊？

后来长大去远方读大学，再后来去深圳工作。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亲密起来，但也只是在电话里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因为在外工作的缘故，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每次回来，就会看到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我会感叹她老了，也会叫她去染头发。可是她总是说要等到过年，才从小理发店里买一些劣质的染发膏回来。然后用牙刷搅拌均匀，让嫂子给她染发。但没多久白头发又冒出来了，因为颜色不均匀也会显得很难看。

我记得有一年出差去香港参加展会，在“屈臣氏”里买了一大堆东西。我突然问店员有没有染发膏，还好她给我推荐了几款。老板娘也跟我一样，最终拿了几盒。

过年回来的时候，送给母亲跟大妈。

2015年4月，她们去深圳看望患病的表哥。临回家前，带她们去“世界之窗”玩。周围有很多游客，其中不乏很多老年朋友。那天她们穿上了新买的衣服，大妈拍照的时候带着墨镜。她看起来也很时尚，有些像个城里人。只是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边在感叹自己满头的白头发。她说早知道之前就应该染头发，这样看起来就不会显得那么苍老。

大妈跟母亲一样，很早就有白头发了。

现在父亲跟哥哥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务工，他们能够帮助母亲分担农活。随着侄子、侄女的一天天长大，家里是其乐融融的氛围。母亲稍微拾掇下自己，看起来会年轻很多。

只是她的白头发一直都在，明晃晃地很耀眼。

那些年，我的工作、生活与感情都不顺利。父母总是担心我的婚姻大事，却只字不提。后来遇到了卢先生，并跟随他从深圳来到了上海。母亲对他印象还不错，感到很开心。

第一次跟他回家过年时，发现母亲竟然染了红头发。她看上去年轻了很多，表哥还以为是我给她弄的。

“我才刚回来，是我嫂子给她染的。”我说道。

但以后的几年，她再也没有染过那种颜色。

去年腊月二十九回家，看她的头发很乱。三月底疫情解封后回娘家，发现她的头发像杂草丛生一样。我让她再去染下头发，她却不肯。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安利公司上市了一款染发膏。它从3种草本、5种植物中萃取，含有2种蛋白质。韩国原装进口，可以达到染护合一的效果。有红棕、深棕和浅棕色，价格感觉很实惠。

当时一上市没多久，就发现断货了。

后来我给她买了红棕色的染发膏及纽崔莱的女士益生菌，正好在母亲节的当天收到。她嘴上说我浪费钱，但可以感觉到她很高兴。

“你看你白头发那么多，染染会显得年轻很多。”我说道。

“对呀，赶快染一下吧！”嫂子也在一旁附和道。

后来每次打电话，我就问她“头发染了吗” ？

她说还没有，等弄完油菜之后再染。

但弄完油菜后还是没有染头发，我就会催嫂子赶快帮忙染发。

端午节的那天早上，外面正在下雨。我在睡梦中梦到母亲染头发了，感觉还挺好看的。醒来之后立马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父亲。他说那天家里会来客人，母亲上街买菜去了。

晚上知道她已经染头发了，她在电话里笑着说还挺好的。

“奶奶染头发后，感觉变了一个人。”侄子在一旁说道。

“哪里不一样呢？”我打趣道。

嫂子便发来视频，感觉确实要年轻很多。但是她怕白头发太过耀眼，还夹杂了一些以前的黑染发膏进去。

我说：“干嘛要加一些黑色的染发膏呢？橘红色染起来会显得更年轻、好看。”

母亲在屏幕那边笑着，并没有说我乱花钱。

当时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赚钱，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父母去体验那些美好的东西。

国庆节回老家，见到母亲时提醒她不要不舍得用染发膏。

准备回上海的那天雨终于停了，下午太阳也终于出来了。出发前大妈拿来了她的染发膏，让嫂子帮她染头发。

这几年，她总是活在怄气与担忧当中。她的头顶开始凸了，白头发很多。

“嫂子，你也去开个理发店。这手艺，专业染发二十年。”老公在一旁打趣道。

“她先前干过这一行。”大妈笑着说道。

没多久，嫂子便替大妈染好了头发。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曾经年轻的形象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跟老公该出发了，我笑着对他说过来听丈母娘们的“叮嘱”。

然后母亲跟大妈对我们说了很多，我只记得她们说夫妻之间要相互理解与包容。

“说重点，还要让他努力赚钱呢。”然后，我们都笑了。

“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要保持好心态。”我说。

还剩下一周的时间便是母亲的生日，只可惜并不能留在家里陪她。

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车子驶出去很远却发现她们还站在那里。

微风中，她们的白头发终于不再那么耀眼。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也有些白发，但后来慢慢变黑。那些年我跟母亲一样，一头乌黑的粗长发也让很多人羡慕过。

但现在卫生间里到处都是我的头发，最近照镜子也看到自己有白发。于是我让老公帮我拔掉，内心突然有一种落寞感。

原来我也开始苍老，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满头发白。

它是岁月的一个洗礼跟见证，但更重要的是你对生活的态度与年龄的定义！

那些白发啊，这些年一直伴随着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