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窥(Tunneling),是指专注于某一件事就意味着我们会忽略其他事务,也叫“隧道视野”。
贫穷的本质就是稀缺。稀缺导致了我们的“管窥之见”,它让我们一门心思的专注于管理手头的稀缺,往往忽略了其他可能更重要的事。
在家庭养育的长线任务中,出现稀缺带来的可能就是糟糕的后果。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认知神经生物学家玛莎·法拉赫(Martha Farah)及她的学生金伯莉·G·诺布尔开启了一项关于贫穷和儿童大脑发育的相关研究。经过对全美1099名儿童和青少年的大脑结构的研究发现,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和家庭收入与儿童大脑皮层的表面积相关。家庭年收入低于2.5万美元的儿童的大脑皮层表面积比超过15万美元的儿童小6%,这种相关性尤其体现在一些负责语言加工、冲动以及其他自我调节的脑区中。逆境将会加速幼儿大脑的成长和成熟,但这种成熟不是好事,它使得幼儿的大脑缺乏“可塑性”,这会改变大脑结构,而这或使低收入家庭背景的青少年学业成绩比其他人低15%-44%。研究的另一个结果显示:在低收入家庭中,父母给孩子的支持较少,孩子也更容易形成敌对心理,这就会导致负面结果。那这和管窥效应有什么关系呢?
贫穷的本质是稀缺,而稀缺物将像吸管一样攫取着个体的注意力。这并非是意识层面可控的,潜意识里稀缺物带来无尽的忧虑和联想,破坏了人的现实感。这就像电脑无穷尽的后台程序把CPU拖慢,这很可能让我们把眼前的事情也搞砸。虽然在目前的环境中,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大多数人仍然会在观念中认为自己是没钱的、不富裕的、物质生活没有被完全满足的。他们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赚钱上,不是在焦虑现在没钱,就是在忧愁未来没钱。在这样的生活概念中,人的认知以及情绪空间大概率会受到限制。这种“觉得自己没钱”的状态,恐怕是当下社会更严重的“贫困疾病”。这种心理的某种脆弱——很低的抗风险能力也易使人焦虑和恐惧过载,这时即使眼前有一个孩子急需情感的支持、照顾,可能忙碌于生计的父母也无力回应孩子的情感需要。
然而,情感需要得到回应,是一个孩子基本的需求。当一个孩子的物质需求一再被父母毫无理由的拒绝,甚至因此被抱怨责备,孩子就会产生被操控、被打压、受制于人的感觉,那么他们跟家长之间流动的就不是亲密、尊重、理解,而是焦虑、恐惧和敌意。
早期的贫穷或许是物质上的。但是,当它的影响开始蔓延,物质的贫穷将会转变为精神上的恐惧,“觉得没钱”、“觉得匮乏”会比实实在在的物质匮乏影响更隐秘、遗患更深远,它会逐渐形塑内在心理的结构,最终又会在现实世界中投影,塑造我们的生活。
可是父母真的是穷,满足不了孩子啊,怎么办?这么说对条件不好的父母是不是太不公平?贫穷不是核心问题,利用贫穷对孩子施虐才是问题。毛冷瞪在《如果这就是溺爱,那我愿意再多爱一点》中说“人为地给小孩制造灾难,小孩子不会看不出来。你是真的做不到还是能做到但我就是想治你,小孩子心里特别清楚。”一个经济状况不太好的家庭,父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是尽可能地满足小孩,还是借机控制小孩;在力所不能及的范围内,是有耐心和孩子的需要在一起,温柔的解释,还是苛责小孩,小孩基本都能感觉的出来。如果贫穷污染了父母对孩子原始的爱,这个时候的贫穷就成了有毒的要素,即使孩子成年后能够赚到钱,她也会在某些地方上对自己制造伤害,或者过度补偿,或者同样苛责,保留着某些贫困的伤害。更可能的情况,是内在的关系模式被搞坏了,孩子从此不愿亲近和信任人与人之间的给与得,连带着钱也被看成是个坏东西,因为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围绕着钱在发生。
改变需要多方的资源亨利·大卫·梭罗曾说:“一个人的富有程度,与他所能舍弃之物的数量成正比。”这里的舍弃之物,不仅是物质,也可以是关系、情感以及其他的一些选择。而在能做出舍弃的选择之前,首先我们必须已经有了可以保障我们正常需求的储备。这个储备可以从哪里来呢?从玛莎及金伯莉的研究来看,如果有社会政策的制定为贫困家庭提供经济援助,这就能成为促进孩子大脑健康发育的“首付”;如果有一段很好的客体关系,或许就能刷新内在的体验,当内心充盈,人就能够逐渐拥有选择和舍弃不良之物与关系的能力,从早年贫困的无意识诅咒中脱离出来。我们要相信,贫困并不必然会毁掉每一对父母爱孩子的本能。“觉得贫困”的代际“遗传”才是毁掉孩子勇敢闯荡人生的毒药。如果父母能够拥有一些育儿方面的知识,在日常生活里能给孩子尽量提供足够的亲子语言交流和情感支持。即使总体上物质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丰盛,但有爱的生活氛围将会对孩子未来的长期成长带来重要的保护。贫困未必是温情和爱的绝对敌人,即使没有瞩目的成就和物质改变,爱的庇护也能使人度过平淡却有希望的一生。
——节选自《曾奇峰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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