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经常会跟我们唱起一顺口溜;麻尾雀(念马以翘),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沟儿里,把媳妇儿背到炕头儿上。似乎在我妈的观念里,儿子将来一定是因为媳妇儿而怠慢了娘的,在我和弟弟还处于幼年时期,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后来,我发现这不仅仅是妈的忧虑,也是很多其他做妈的人的忧虑,甚至到现在我还记得看过的一个民间小故事,大意讲的就是有一天,已经娶妻生子的男人带着儿子,把娘背到了山沟儿里。回来的路上,他的儿子把背奶奶的绳子带回来了,男人不解便问儿子,儿子说将来我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以拿着这条绳子把你和我妈也背到这里啊。男人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把妈背了回来,不敢再有任何僭越之想了。
那当然是一个传说了,大概不太会真有那样的人的,虽然实际上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确实很难跟父辈处好关系。自从我跟夫人结婚之后,我们是非常注意这方面的关系的,一定不能怠慢了双方老人,尽量能够把工作做到前面。有一次我跟夫人开起了玩笑,说我真是那种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人啊,她笑着说,才不是呢,娶了媳妇儿,看你对娘也没多怠慢。我想这才是正常的吧,比如说,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能忘了双方老人的生日的,一定要及时孝敬一下。我一直认为我做的还不错,直到我们有了儿子。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胡说,有了儿子才会!自从有了儿子,生活的重心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转移。那种自然,太过于自然,让你可以忘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事情,包括母亲大人的生日。我妈生日是农历的六月初八,原本想在武汉给她过生日,但她提前回家,所以一直想着到那天要送去祝福和孝敬,甚至在生日前几天还不忘了查下日历。那是个星期六,我还要上班,回来之后就已经很晚了。那天晚上妈应该是等了好久想要跟我视频聊天的,我迟迟没理她,她就自己打过来了。当时我没意识到问题,就说很晚了,我还没到家,你早点休息啊之类。
一直到第二天,弟弟发来消息,说前一天是妈的生日,不仅我忘了,他也没记住。一下子,我们俩的负罪感直冲云霄。弟弟责怪我有了儿子忘了妈,我妈半开玩笑半愠怒地说现在只想看哲哲,我发去了几张照片,上面有我和夫人跟哲哲的合影,妈妈说不要合影,就要哲哲一人的照片,你们都不关心我,我也不关心你们,我只要孙子就好了。。。。。一时间,我和夫人无地自容。
好在妈只是在开开玩笑而已,她说知道我们要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忙不过来,可以理解。那天除了孝敬她老人家,给她打电话道歉,心里还默默地说,今年六月是闰月,妈还是可以再过一次生日的。等到闰六月的初八,我再给她老人家拜个寿。这个想法倒是蛮有创意的,我还为此而得意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高潮就在这里,等到了闰六月,我再想起要给妈祝寿,已经过了初八了——我再一次忘记了妈的生日。这一次,我连跟夫人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说都没敢说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
我多次在人前人后声称,夫人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因为陪伴我过完一生的是我的夫人。在好好照顾夫人的同时,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妈的生日,甚至不会忘记过几天就跟妈视频聊天。然而,有了儿子就什么都不一样了,不仅忘了生日,甚至都忘了该让她看看孙子照片,或者视频一下看看儿子孙子了,我整个地就把妈抛诸脑后了。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其实是撒谎了的,夫人在我的心中可能并没有我认为或者我声称的那般最重要,至少重要不过儿子了。理由就是,有了夫人,我还是记得我是有妈的人,有了儿子我是什么都忘了。
从那次生日事件之后,我慢慢地意识到了问题,也在有意识地去纠正。妈在河北,我们在武汉,我们就尽量多用手机拍些照片和视频,每天或每一两天给她发过去,每周有那么一两次跟她视频,让她看看孙子,同时跟她唠几句家常。最近她又来了武汉,不管是祖孙还是母子或者婆媳,都是一次很好的关系建立和丰富的机会。我也希望无论以后有多少的事情,不要再忽略老人。
毕竟,无论娶了媳妇儿还是有了儿子,娘是一定不能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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