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拉链的男人

修拉链的男人

在小城的立交桥旁边，有一爿不起眼的小屋，那是一家专营修拉链和配钥匙的小店。店面外墙斑驳的印渍显示出小店年代的久远，不用说，在这个行当，这是一家老字号了。这么些年来，小城里的那些家庭主妇，谁没有来这儿修过拉链，配过钥匙呢？

小店的面积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个平米。小店的门口摆放着一台电动的配钥匙的机器；往里还有一台手摇的缝线的机器，那显然是给衣服或包包上拉链用的。自里而外的顶墙上悬挂着三盏节能灯泡，白天里也时常亮着，小屋里洒满了清亮的光辉，平添了几分暖意。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当然主要是各种型号的钥匙、拉链和锁扣。门口的一张小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一些金银花露的玻璃瓶和其它一些坛坛罐罐。那些玻璃瓶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拉链头和一些小的配件。

店主是一位60岁左右的男人，中等的身材，穿一身休闲的西服，看上去并不显老。他的头发依然乌黑，脸庞瘦削而白皙，胡子刮得很干净。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很多时候眼镜随意地架在鼻梁上，眼皮上翻，犀利的目光透过镜片上方的空隙射出来，显示出手艺人的清高与不俗。

男人年轻的时候在一家拉链厂里上班，后来随着拉链厂的倒闭，凭着多年在厂里学到的技术，他在小城里开了这爿小店。他修拉链的技术是一流的。无论是什么型号的拉链，他拿钳子只一番夹夹钳钳的捣饬，偶尔换上一副拉链头，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修复如初。自然，实在没有维修价值的拉链，他会建议顾客换上一条新的。他收费明码标价，公平合理，顾客往往花上三五块钱就能解决令人扰心的问题。

生意好的时候，他的老伴也会来店里帮忙。在他的指导下，老伴也学会了修理拉链的一些小的诀窍和方法，尽管妻子大多数时候只是来店里帮忙生火做饭，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为了避免生意的单一，他还自学了配钥匙的技术。这项业务为他增加了不少收益。

他的店子里摆放着一台电子琴。那琴白天用一块红布盖着，等到了傍晚闲下来时，他会将红布揭开了，对着一本展开的乐谱，聚精会神地弹起琴来。这是他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刻。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划、拨、扣、扫，敲捻腾挪，奏出间关莺语的华章。他身子向前微倾着，随着音乐的节奏而起伏；他的头约略低着，俄而头发一甩，微闭了眼睛，脸向上猛地仰起。他沉浸在他的音乐王国里了。

下午，我去他的店里配两把钥匙，其中的一把车钥匙有些特别，我担心是否能够配上。他拿了那钥匙，眼睛在墙上那一串串钥匙中来回逡巡，终于找到了同款的钥匙样品。我一旁感叹说，现在的钥匙种类实在是太多了！他说，可不是吗，你看我这里的钥匙够多吧，可有时面对顾客的需求还真有点儿应接不暇呢。

两把钥匙很快配好了，我拿手机微信付了款，他的蓝牙小音箱里马上响起了清脆的付款到账的提示音。见我还有些踌躇，他说，如果钥匙打不开，你明天来找我退款。他接着解释说，我配的钥匙能开则开，我从不配第二遍的。

傍晚我出来散步，转悠到立交桥下，见前面的空场上围了很多人。我上前一看，原来是几位民间艺人组织了一场音乐演唱会。后台上坐着几个人，有击鼓的，敲锣的，弹琴的，拉胡弦儿的。在那几个人中，我又发现了白天里修拉链的那位师傅。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架电子琴，支架上的乐谱展开着，他正襟危坐，神情庄重而肃穆。

演出很快开始，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悠扬的琴声。透过人丛，我看见他正在卖力地演奏…… 这位普通的城市里修拉链的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渐渐高大起来。

        2019年5月2日

-END-

修拉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