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过的猫不多,最后一只是黄颜色的,有点瘦,爱叫唤,似乎总是吃不饱肚子,而吃不饱肚子的何止是它。上中学时,周内住校,周五放学,行十公里绵延山路,赶着回家,一路上最惦记的就是厨房饭菜。而每每看见灶台上留下的斑点爪印,总会忍不住怨愤地说句:黄猫又偷吃饭菜了!
黄猫是妹妹在院子外一处土坡上稀疏草丛间发现的,听妹妹说,她用一根干草枝诱逗它,等靠近了,就抱回了家里。
小时候它就爱跳到人的怀里,拿脑袋蹭人的小腿,喜欢被人抚摸。我跟妹妹总爱争着抱它,它大多时候都很温顺,便成了我俩的摆放玩具,或桌子上,或沙发里,乖巧地任由我俩摆玩。自然,也有淘气的时候。老家院外有棵老榆树,打我开始记忆,便立在那里。如今枝冠若伞,荫地几十尺,躯干已是一成人张臂不能环抱了。老榆树承载了我们满满的童年,而今又成了黄猫磨练本领的道具。猫顽皮的时候会直冲出家门,急奔树前,就见它夹着尾巴,耸起脊梁,顺着树干几步上蹿到枝林间。猫是上树能手,却不是下树勇将,最好笑的就是它从树上下来的窘态。它身子僵硬,紧贴着树干,脑袋左右扭动,爪子上下探路,却伸伸缩缩,始终不敢踩实,听有人来了,更是急促地喵喵叫。
成长的时光,大多留在了学校。小黄猫也在老家一天天成长,终于在某个放学回家日,它长成了大黄。它还是爱粘人,一点风吹草动就竖耳屏息,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后来才知道,那是有我们在身边,它就是忍着饥饿,也会拼力兴奋。而人,就不同了。越长大越独立,心里慢慢的开始装了不言的心事,小时候无忧虑的陪伴,无限制的热情,已渐行渐远。
秋天一到,就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劳累使我们失去了逗欢的兴致,大黄跳到我们怀里,会被嫌弃的拨落,有时候,还会挨到无情的一脚。我们少了足够的耐心与善良,大黄慢慢地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平乏的日子趁人无意,又过了两年。某日早晨,我在家里一个装电视机的旧纸箱子里,惊奇地翻出了几只窝在一起的幼猫,大黄竟然不声不响地当妈妈了。它变了,变得异常紧张,总是用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盯着我们,并且牢牢锁住周围的动静,几乎寸步不离幼崽的窝,有时还会厉害的叫几声。
尽管小心翼翼,繁忙的脚步终究惊扰了这个快被遗忘的小家庭,大黄哇的一声,跳出了纸箱子,风一样逃开。次日,窝就空了,幼猫已是被大黄叼到某处远离我们的地方。
又是一季秋收接近尾声。田野里荒芜零落,坑坑洼洼,院子里堆起来整齐有序的草垛和粮食口袋。我们收割着庄稼,时间收割着我们,满眼谷粱带来的视觉上的充裕,让我们忽略了失去的东西。看着猫食碗里早已发干的食物,才想起,大黄好久没回来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大黄,是在一个黄昏,在院子的草垛底下。弓着一只黄猫,我认出了大黄。它瘦了许多,风吹得它脊背的毛发根根摆动。我唤它的名字,它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冲我喵喵叫了两声,像在对我说什么。我向前两步走,它警觉地后跑三四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扭头跑掉了。
立于风里,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我曾试着去寻找大黄的踪迹,未果。只是在某个夜晚,在瑟瑟的秋风里,听到过几声细微的叫声。
到后来,搬离了老家,就再也没有见过大黄了。
前两天,有孩子问我:“老师,你放假就要养只猫了吧?”,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能养得好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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