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大师……”
“醒醒,浩天,醒醒,吃药了……”碧云拿着水杯和药,一边喊着丈夫的名字,一边用胳膊肘捣捣正在和周公约会且自言自语的丈夫。
碧云看着丈夫宽宽的额头上浸着细密汗水,双眼紧闭,剑眉跳动,高高的鼻梁下那张嘴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说梦话。碧云看着这张历经风霜愈发有魅力的脸,内心的爱恨纠葛如风暴从心底掠过。
等疫情结束,丈夫病痊愈了,就答应和他离婚,毕竟,这样拖着真不是事,他不自由,自己也很痛苦,连带孩子也是战战兢兢,整天看俩大人脸色,孩子已经懂事了。长痛不如短痛,就让彼此解脱吧!经过这次疫情,碧云也想明白了,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活着最重要,健康最重要。另外,也让她看清了浩天和自己。
碧云想着,又使劲推了推丈夫。
“嗯,嗯……”
浩天终于睁开了眼,似乎还沉浸在梦里,恍惚间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他使劲眨眨眼,竭力拉回自己脱缰的意识。朦朦胧胧看到妻子站在他面前,那张本不大的脸似乎更清瘦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若三月垂柳,扶风而动,有两绺垂在脸两侧,随着碧云的活动,荡秋千般在两侧晃着。她那缺少生气的脸像蒙着一层霜,白冷白冷的,只有她那双眼睛还潜藏着灵光,映射出她内心深处涌动着的喜怒哀愁。
浩天挣扎着坐起来,碧云放下手中的水杯,拿起旁边的另一个枕头,放在浩天背后,让他躺舒服点。继而又拿起水杯递给浩天,浩天接过水杯和药,把药一次全按进嘴里,喝一口水,扬起脖子,随着“咕咚”一声,药和水全到了胃里。
“谢谢!”
整个过程浩天除了一声“谢谢”和妻子碧云再没一句话,妻子呢,看他吃完药,接过杯子扭身离开做饭去了,也懒得问一下他的病情。怎么会问呢!妻子和他已经冷战两个月了,要不是这次生病,妻子估计还不会搭理他。这怪他做得太过分,出轨就出轨吧,还把他所谓的相好带回家来,骗妻子说是自己的一个客户,因天晚没能赶上回家的车,又和他认识,就来家里将就一晚上。就是这将就的一晚,让冰雪聪明的妻子从太多的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
“哪有在别人家里那么自由出入的?谁相信你们仅仅是认识?”
“哪有在别人家里毫无顾忌地洗澡、换衣服,谁相信你们仅仅是认识?”
“那眼神总在你脸上飘来飘去,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没关系?”
……
所有的说辞都成了已知条件,充分证明了浩天和她有关系。
碧云的猜测和论证都完全正确。红袖的确是浩天的客户,可早已超出一般的主客户关系了,两年前经别人介绍认识了红袖,红袖的热情似火、善解人意和风情万种深深地吸引着浩天,加上业务往来的不断接触,浩天越来越喜欢这个火辣辣的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浩天对妻子碧云似乎没有了任何感觉,吃饭、睡觉有你没你一个样,妻子也成了他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人了。
“她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在家里的繁琐事情上,何时关心过自己,何时关心过她自己,真是个傻女人!”浩天经常想。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妻子管理孩子,把家庭照顾得井井有条,他在外打拼他的事业,有他的红颜知己,人生何所求?这样足以慰平生了。
怎奈最近红袖要求他离婚娶她,非要过来看他,让一切都败露了。妻子虽说呆板、不懂风情,却也善良,跟自己这么多年,吃苦耐劳,死心塌地,从无二心,怎能毫无顾忌地和她离婚,何况还有孩子。
可红袖给他女人特有的似水柔情,这在妻子碧云那里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红袖的身上有股难以抗拒的魅力,那股魅力像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浩天。就像去年有次出差,浩天鬼使神差地邀红袖一起前往,红袖的八面玲珑、能言善辩,居然搞定两个赞助商,这让浩天那不生不死的乳胶制造厂有了起色。红袖的出色表现让浩天激动不已,从此对红袖不仅是喜欢,更多一份崇拜。浩天也曾不止一次地想,不行就离了算了,这世界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得好好的,离婚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谁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矛盾、困惑、挣扎中的浩天寝食难安,加上年前仓库出货、盘点清算货物,结账,年刚过完,他竟然思虑成疾,病倒了。
发烧,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如在云里雾里,浩天很害怕,今年新冠肺炎疫情严重,该不会是染上新冠肺炎了吧?想到此,他的心猛然揪起,又仔细回顾前段时间接触过的人,感觉没有什么危险的人。他又在百度上查看新冠肺炎的最初症状,怎么越看越和自己的症状吻合。
极度恐惧的浩天实在受不了,她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红袖。红袖听后先是震惊,继而说:“我刚从你那回来不久,你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你照顾好自己,我得赶紧去筛查一下,别我被你传染了。”说完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笃笃笃”的忙音传来,浩天半天没楞过神,感觉自己打错电话了。他定了定神,没错,是红袖的声音,只是没有以往的嗲声嗲气,也没有以往那蚀骨柔情,有的只是普通朋友间的问候和提醒。浩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叫来妻子碧云,要把自己目前的症状告诉妻子。
当碧云得知浩天生病了,并且很可能是新冠肺炎时,她哭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说没感情是假的,何况风雨同舟这么多年,那些一起吃的苦,受过的累,那些共同谋划发展的日子,那些磕磕绊绊的前行,都洒满了两人的心血。从最初两人租房子到如今住到当地最高档的电梯房,这一路走来,是辛苦的,可再苦再累也充满了温情,因为两颗心始终在一起同频而跳。
“是什么时候浩天的心游离了这个家?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碧云不禁扪心自问。碧云不是不懂道理,她知道和浩天走到今天这种境地,她是有责任的。自从有了孩子,加之丈夫的事业也稳定了,她就把大量心思用在孩子身上,对丈夫的关心太少了。
从得知浩天生病,碧云就没再闲着,她很恐惧,她每天都看头条新闻,看全国疫情防控的艰难,看驰援武汉的紧张忙碌,看武汉战疫的残酷……一颗心总是悬得高高的。她私下咨询自己当医生的同学浩天的病情,同学建议他们先自我隔离,密切关注她丈夫的病情,如果开始咳嗽,并伴有高烧,那就赶紧去医院,毕竟现在是低烧,也没咳嗽,先在家吃药、观察、调理。
就这样,七天过去了,碧云看丈夫的病没有朝坏的方向发展,便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知道,丈夫那颗脱轨的心想收回来就难了。她认真地收拾房间,细心调配一日三餐,让孩子和丈夫都能有合理的膳食。再怎么分心、出轨目前还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碧云时不时安慰着自己。
床上的浩天吃过药,吃过饭后,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为病后妻子的悉心照料,红袖的难中冷漠,更为梦里大师的提醒。
梦里,身陷情感漩涡中的他去寻求大师帮助,大师在他面前放了一盆清水,说:“万事都有因果,看看你的前世吧!”
浩天往水盆里看去,只见一墨冠蟒袍的男子躺在荒郊野外的一条古道旁。寒风呼啸,有枯枝败叶落在男子的胸脯上、腿上,冻僵了的男子奄奄一息。这时他看到一位荆钗红裙的姑娘从男子身旁走过,那女子回眸看看躺在地上的男子,犹豫了一下,继而折回身,脱掉自己的外衫盖在男子身上,起身离开了。
浩天看得出神,正被那施善的女子感动,这时从另一方来了一辆马车,赶马人扬鞭疾喝,却见那马昂头长啸,奋蹄疾走,拉着那车来到男子身边停了下来。
“何事停车?”只听得车帘内传出女子的问话。赶马人扭身向帘内说明情况后,车上布帘缓缓打开,走来出一位身披白绸斗篷,脚蹬前缀绒球绣鞋,如云青丝绾在脑后,步履袅袅婷婷的女子。只见她吩咐车夫,拿下车上的黄毡,把男子裹住,两人又把男子抬到不远处路边有个塌陷的小窑洞里,放好,又搬来石头、树枝把洞门堵严,方才拍拍身上灰尘,上车,驱马而去。
“大师,你让我看这是什么?电影一样。”如坠云雾般的浩天问大师。
“施主粗心了,你没看见,为你盖上衣服的女子是红袖,把你裹起来,认真埋葬的是碧云吗?”
大师说完,没等浩天搞明白,便飘然离去。
“缘深缘浅一看便知,请珍惜有缘人、眼前人吧!”
继而从空中传来大师振聋发聩的声音。
浩天猛然惊醒,已是满头大汗。
……
浩天幡然醒悟,他知道该怎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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