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权

今天是中元节，阿明给自己的家人做完祭祀，烧完纸后，又重新取出一踏纸钱，换了一个位置又烧了起来。

阿明的妈妈对他说:“又给阿权？”

“嗯，给他烧些，希望他能过得比生前好些。”

看着燃烧的火光，阿明仿佛从火光中又看到了阿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01

认识阿权是在阿明转学到乡下的小学的时候。

阿明小学前三年级是在城区上的，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就把他送回乡下，交给奶奶照看。

第一天报道的时候，班主任就让他和阿权坐在一起，班里其他人窃窃私语地看着阿明坐在阿权旁边。

阿权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明走过来坐下，一整天都没有和他讲话。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留下阿明，和他谈了几句话:“阿明，我知道你是城区过来的，成绩也很好，老师希望你能够帮助一下阿权。”

这一谈，就是一个小时，阿明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班里人会像看戏一样地看他。

阿权的家境不好，父母都不知去处，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在照看他，他又不爱学习，经常在外面和不好的人厮混，名声不太好，不过班主任却是个很爱惜学生的人，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可以很好，该帮的也帮助了很多。

阿明了解后，第二天就决定帮阿权好好搞学习，虽然开始不太顺利，阿权都不太理阿明，自己安静的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听着阿明叨叨。

但是时间长了，阿权也接受了阿明的存在，开始听阿明的话好好学习。

阿明手把手教他写字，教他数学口算，虽然阿权还是一张臭脸，但还是配合着阿明书写计算。

渐渐的，阿权似乎只听阿明一个人的话，阿明叫他做什么他就做，阿明骂他笨，他也就受着，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

02

最近乡下的大仓库总是丢一些东西，整个乡里通知要看好自己家的东西以防万一。

这天，阿明和同学放学回家，路过乡里的大仓库，看见几个小混混和阿权站在角落里谈话。

阿权面无表情和他们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斧头，时不时看一眼大仓库的大门，似乎跃跃欲试。

“看吧，我就知道阿权有问题，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同学对阿明说。

阿明没有回同学话，看着阿权的背影，直径就走过去，大喊：“阿权！”

“我天，你干嘛，那些人都很凶的！”同学害怕地躲在阿明的身后。

阿权听见阿明的声音,立马把斧头扔在地上，转头看着阿明气势汹汹的样子向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阿权一脸吃瘪的样子。

“你在干嘛？走，回家写作业。”阿明拉起阿权的手就走。

“等等，我，我那个什么。。”阿权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那群混混们。

混混们冲着阿权点了下头，阿权不好意思地拿起斧头跟着阿明离开。

路上一句话没有说，直到回到阿权的家门口。

“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等你，我不管你跑到那里去了，我都要看着你写完作业。”阿明看着阿权，皱着眉头。

“好。”很简单的回答，阿权都没有犹豫，这让阿明楞了一下。

阿明永远记着这天，依旧面无表情的阿权，但眼睛里却像是有星星一般，亮闪闪的，看着自己。

从这天起，阿明每天放学都会先到阿权家，然后坐在他家门口的石凳上写作业，等着阿权回家，辅导他做完作业才回家。

阿明的奶奶告诉阿明，经常看见阿权拿着一些铁棍去卖废铁，估计是补贴家用的，挺可怜的一个小孩子。

一年的时间过去，阿明顺利成为了五年级的学生，而阿权因为期末成绩不好被学校留级，依旧上着四年级。

即便如此，阿明依旧每天放学去阿权家里，和他奶奶聊天，等他回来写作业。

03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很快小学的时光就要结束了，阿明也要回到城里接受新的教育。

阿明走之前去阿权家找他，希望他能够好好学习。但是阿权不在家里，便对他的奶奶说要好好保重身体，回来的话就来看她。

没有见到阿权，阿明就离开了。

阿明初中的时候偶然看见阿权站在自己校门口观望，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阿明笑着喊他：“阿权！”

阿权听见声音，向他跑来，把手上的干货交给阿明，说：“奶奶让我送过来的。”

看着沉甸甸的农产品，阿明笑着说谢谢。

只是这一见，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从这之后阿明就和阿权的断了联系，阿明依旧努力学习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

直到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再次回到这个上了三年学的乡下，按着脑海中的记忆一步一步走到阿权的家。

只见曾经那个小而温馨的院子，变得如此破败，门被砸烂了，墙上写着“活该”，“该死”的字样。

阿明心里震了一下，进去喊着“阿权！奶奶！”，没有人回答，只有飞虫的“嗡嗡”声回应着他。

回家后，奶奶告诉阿明：阿权早就走了，这几年乡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人和事都无可奈何。

本来该上初中的阿权因为家里没钱继续上学，就在乡里跟着小混混们到处乱混，偶尔偷乡里大仓库里的东西来补贴家用。

乡里想了个法子，在大仓库招聘了几个壮汉，每天24小时的轮班，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那些小混混继续偷。

有天夜里，阿权偷了东西被发现，几个保安要求他还回来，但是家里急用钱，阿权硬气的没放手，几个大汉就把阿权拖到角落里暴打，结果出手重了，把阿权活活打死了。

为此几个保安因为出人命被抓进了监狱，但是因为是为工作才出人命，没有判很久，保安们的家属对阿权一家却充满了恨意。

那天阿明奶奶去问阿权奶奶赔偿的钱是否下来，是否要帮助，却看见保安们的家属在阿权家又骂又砸，阿权奶奶孤单一人在角落里受着哭着。

墙上的写满了“活该”，嘴里大骂着：“小兔崽子死了活该，该死！”

再后来，阿权奶奶就离开了这里，去了哪里，阿权的尸体又怎么样了，就不得而知了。

阿明坐在阿权家门口的石凳上，看着破败的院子，坐了好一会。

阳光照在那个院子里，仿佛还能看见阿权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跟他说：“路上小心。”

阿明看着火光慢慢变小，收回自己的回忆，眼微醺着他的眼睛，用手擦过眼角的泪。

微风吹过，带起那些纸灰，在空中慢慢消失。

（完）

======================================================================

人生三分，一分无奈，一分荒唐，一分寂灭。细想来，不是烟火，便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