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爱 如 山(二)

作者: 凌空chL5658 | 来源:发表于2019-02-18 16:29 被阅读15次
    父 爱 如 山(二)

    1.

    跟着懵懂的童年时光,我终于把瘦男人改口喊成了爸爸,从喊贼恨贼到喊贼为爸爸,整整四十多天。有了爸爸却失去了母亲和外婆,泣笑皆非的生活,遍地都是伤痕斑驳,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痛哭?之所以能在泪眼如花中走出,还得感谢那不堪中的混沌和无畏了,生活有时还真的需要无知和迷蒙,人才能从荆棘丛生中无恙地走出,孤苦无依的日子似乎加速了我的成长,失去母亲和外婆,让我从恐惧中自然而然地靠近了眼前这个愿意养我的瘦男人,叫声爸爸又如何跟上他浪迹天涯又如何!一颗心荒芜了,看在眼里的皆是大漠落日。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无怨无愧地跟着父亲坐上从乌市开往老家的列车,老家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那儿有没有小哈萨?有热腾腾的酸奶和酸奶疙瘩吗?列车慢悠悠地摇晃了三天三夜,我喋喋不休的追问了三天三夜。

    我满怀期待的和爸爸回到了老家,走下火车又走向老家,正值雨后天气,遍野的谷子高梁,湿漉漉的地面上小蛤蟆密密麻麻一大片,我尖声大叫着躲在爸爸的身后,他哈哈大笑中把我拦腰抱起,我又被父亲架上了肩头,一路上许多大人指指点点:

    “这么大的人还架着!都惯成啥了!”

    我又成了指责的对象,我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半路有人前来相接,我们又被请去小住半日,第二天又走到亲戚家,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回到老家已是第三天的中午。

    老家真好如父亲所言,屋前有高大的杏树,院中有枣树梨树,院后是一大片白色的花海,我扑过去采摘了一大捧抱在怀里,刚走进那个大院,就被花主人找上门训斥一顿,原来那不是花,而是荞麦花,是一种长在地里的庄稼!我睁着惊恐的双眼努力记下自己闯的大祸,还好来人说了几句便原谅了我,庄稼也开这么漂亮的花,我来老家第一天便开始喜欢上这里,这么多的果树和庄稼在哈县我从未见到,我陶醉在这片美丽又神奇的地方,闲了就往地里乱跑,摘些花草偏个花篮戴在头顶,那感觉真是美醉了!

    粗粮淡饭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快,吃着爸爸做的鱼钻沙(小米汤里煮熟的剑面条,爸爸起的这名)和玉米面发糕从未感觉到它有多苦涩,我弱小的身子反而在粗糙的饮食中快速向上窜个头,脸色也白中泛红。

    “比刚来时红润多了!城里娃娃都像纸糊的!”

    听着周围的议论,我却嘲笑他们不知烤的金黄的小鱼有多香,酸奶疙瘩吃两块一天不吃不喝也足矣!小孩们取笑我的牙太白,我笑他们不讲卫生还笑我!

    他们教我吃大麻子,皮留下可以卖好多钱,我拚命的积攒,攒了两大碗去找他们卖钱,他们扑来抢过碗全倒在地上,笑我是个傻子!笑我是个瓜子!笑的他们一个个流出了眼泪,笑的他们直喊肚子疼!

    我就这么傻傻地活在那个叫老家的地方,那儿有一大群的小伙伴成天跟我玩的不亦乐乎,有不大姐姐让我跟她走悬崖,我高兴极了,一路跟着她绕弯跨沟走了又走,忽然脚下一绊咕噜咕噜摔下了沟崖,小姐姐追下沟崖抱起我又哭又喊,我醒了,笑了,只擦破了右脸流着血,她抓一把土揉上我的脸,血止住了,她执意背上我送我回了家,爸爸瞅着我流下了眼泪,小心的洗干净又撒上消炎粉末,那道疤不依不饶整整陪了我两年才淡去。

    爸爸从此不再让我出去疯玩,他会在大院里教我踢皮球,教我背乘法口诀,还教我弹杏核,玩法花样很多很多。有次晚饭后我怎么也记不住七七四十九,他让我一个人站在廊沿上啥时会背啥时进屋。四周一片漆黑,我缩在墙角不敢看院里,他在屋里呼呼大睡,许久他才问我记下没,我正在打旽,迷迷糊糊中我说已经记下:

    “七七四十九!”

    我脱口而出也不知对不对,他这才放我进屋睡觉。每次饭后出门,他仍把我高高架在肩头,我像个怪物一样依旧会遭来别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怕小蛤蟆跳上自己的脚面,更怕黑咕噜咚的夜晚身后有鬼跟上我,他只好每次晚饭后出去窜门便把我架上肩头,或背上睡着的我摸黑回家。

    记得那时的冬天特别寒冷,呼出的气也白白的雾一样停在唇边,好歹盼到了大年初一,幼小的心便有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奢想,妄想着能穿|上一件花祆和新裤子新棉鞋,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那该多好!

    就这样幻想了无数次,忽然有一天父亲说,先把衣服裤子洗干净晒在太阳下,再洗净头发双脚,我心里嘀咕这是要去走亲戚吗?父亲又说要过大年了,原来是这样,别提我有多高兴了,可到了晚上我才想清楚,这么说洗净的衣裤就是我的大年新衣了?那一夜我蒙在被里伤心地哭了,想起和母亲一起过年的日子,我的心跌入谷底。和母亲一块的日子,常常在年还很早的日子她和外婆就备好了我的新衣裤新棉鞋。而父亲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愿呢?我伤心的哭肿了双眼,父亲才低下头对我说,他什么都懂,可他没钱去给我买布料,更别说新鞋了。那时我根本不明白父亲为啥没钱的道理,认为他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想想大年初一别的孩子都穿花花绿绿的新衣,我心里的灰暗变成了高高撅起的嘴巴,父亲佯装没看见也不多说。

    初一那天大清早,我家里的土炕前跪倒了十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身一身的新衣个个神采飞扬,只有我仍穿是一身洗的褪了色的蓝布学生装和一双从秋穿到冬的蓝球鞋,更可气的球鞋的鞋尖上大拇指调皮的挖了个小洞,害的我见人就往后屁股躲。他们都是比我大上几岁的堂姐堂兄,半屋子的男孩女孩数我最小了。

    我的叔叔那时还是光棍一条,二十多岁的人他从不去生产队里挣工份,平常谁也不知他在哪里做何事,只有年底他才回家,回来便和我们吃住在一个大院。那天他盘着双腿端坐炕头,他左手拿着齐刷刷的的一叠一角毛票,右手压着八分一本的三十二开的厚厚一叠本子上,笑眯眯地对着一地的孩子高声开了口:

    “你们今天谁给我磕头,我就给谁一角钱一本小本子!”

    于是地上来自本家族的十多个堂姐堂兄和邻居家的孩子们,一个个磕头如捣蒜:“给叔叔拜年了!”

    叔叔笑的脸上的横肉乱颤,果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角压岁钱和那八分钱的小本子,唯独空了我!大家交头接耳的看着我小声说着话,叔叔也不时地拿眼晴盯我一眼,我的脸上火烧火燎,难道我脸上有土?我出去偷偷瞄了眼小圆镜,脸上啥也没有,直到那些堂姐堂兄们散去,我也没有得到那一角毛票和小本子,临出门一个远房的堂姐还特意回过头盯着我看了一眼,后又用手按在另一位堂姐的耳旁边说边瞄我,之后她们“哦,哦哦”的远去,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们的怪异眼神!我被叔叔另眼相待了!为什么?

    我的心咚咚乱跳,我分明也跪在炕前磕了头呀,我实在不稀罕那一角毛票和小本子,让我心儿乱跳脉膊加速的是堂姐们怪辣辣的眼神,还有那几句“哦哦”。我等不到父亲回家状告叔叔,父亲好不容易回家了,当我抽抽泣泣把早上的事说给父亲后,父亲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有点发青,他摸了半天才掏出了五角钱给我,让我拿好收好。

    父亲忙活了大半阵子,把香喷喷的三大碗白米饭端放在叔叔面前的小炕桌时,父亲和叔叔埋下头吃的有滋有味,直到他们快吃完,父亲才抬起头古怪地看着我,眼里打满了大大的问号:“这娃,你咋不吃?”

    看见叔叔狼吞虎咽,我的小委屈又被勾起,索性我不再动碗筷,让他一个人死撑吧!我憋着一口气干坐在炕角懒地看他一眼。

    “找死吗?还让人吃饭不!人小鬼大谁惹你了!”一旁的叔叔双眼圆睁瞅着我大声吼叫,父亲放下碗筷狐疑地看着我,我不想吃饭也成罪了?这是谁家的道理?我憋着气仍没动碗筷。

    “一脸穷相,扫兴的还让人吃不吃!”叔叔吃完饭又开了口。

    “你说谁呢?”父亲终于说话了。

    “我说她呢!”叔叔的理更直气更壮。

    “小孩子招你啥了?”父亲的话音似乎不满。

    “我就看她不顺眼咋了!”叔叔说着“啪、啪”的把筷子甩在了炕桌上。

    “你一分工不挣,自从父母过世我养了你十多年,我女儿我养着你不顺眼想咋的?你故意出我女儿的洋相不给她东西也就算了还骂她!我养你十多年难道没挣出你一角钱和八分的人情味吗!”

    “你是哥呀,父母过世了你不养我谁养我?”

    叔叔的话不无道理,似乎天经地义。父亲张了张口长叹一声:

    “你都二十五六了,该做点事了我一个庄稼人总不能把你养一辈子!”

    叔叔瞪了我一眼甩门而去,我幸灾乐祸地瞅他的背影,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这本来就是我和父亲的小家园。

    我的心事未完,叔叔又鬼魅般的返回屋里,冲着父亲大吼:

    “我没媳妇一个人咋过?谁给我做饭?”

    “没媳妇自己找。”

    “因为一家人我才没给她一角钱和小本子!”

    “有你这样待一家人小侄女的吗?她才几岁的人,你让别的孩子咋看她?”

    那一刻,父亲在我的眼里高大如山!

    接下来的日子,叔叔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还以为他多牛气呢,原来是父亲在养他,我开始有了蔑视他的底气,把他对我的那份冷落也抛到了身后,以为我任人可欺?做梦去吧!

    2.

    “爸爸,他为啥不挣工分还要吃咱们家的饭和咱住在一起?”

    “他没成家,我是哥哥不养他谁养他。”

    “哥哥一定要养弟弟吗?”

    “长大你就会懂的。记着,他是你的亲叔叔。”

    我仍搞不懂这兄弟之间的关系,但从那以后我很少再和叔叔说笑,我希望他娶个媳妇快快地搬出去。可父亲说爷爷生前早把这个大院给他们兄弟平分了,西半边的窑洞归父亲,东边的窑洞归叔叔,正北边的大客房归叔叔。院里的苹果树、梨村杏树也按原来的东西方向各归其主,只有院后自留地里的十五棵花椒树归父亲一人,爷爷说叔叔懒惰若把椒树分给他,椒树也会很快死掉的,所以这也是爷爷把客房分给小儿子后,对父亲的一点补偿,他认为父亲勤劳善于管理,我却认为爷爷对叔叔偏袒了叔叔,在我的眼里大客房远比那花椒树值钱,父亲却说花椒能卖出养家。

    不知不觉就到了清明节,白花花的大米饭早在大年初三后就没了,玉米面和荞麦面棒棒的洋芋酸饭倒成了主要口粮。叔叔几乎每顿吃饭就嘀咕伙食太差,父亲也不和他理论,每天仍去生产队干最苦最累最脏的农活挑粪土,叔叔常常一觉睡到天大亮,吃喝完父亲做的汤面便不见了他的人影,我就在这不咸也不淡的日子中背个小书包上学。

    一天下午六点放学后,我背着书包兴冲冲地回到大总门,只见堂姐一脸慌张地跑过来拉住我,告诉我父亲和叔叔在吵架,我紧张极了。兄弟两住一个院子吃一锅汤饭,为何吵架?我的心蹦出了嗓子眼,一路小跑就到了自家大院。

    父 爱 如 山(二)

    3.

    我一脚跨进厨房,只见父亲绻在一角双眼失神,灶台被砸掉了一角,铁锅也被砸破摔在水缸旁,酸菜缸倒在地上浆水流了半地,甚至连我睡的土炕也被砸开了脸盆大的一个坑露出烟火燻黑的炕洞,满屋的破败,这哪里还是我的家?

    “爸爸,这是谁干的?”

    “还有谁。”

    父亲的话有气无力,我的头嗡嗡作响,这真是叔叔的所作所为?我真不愿相信。

    “他为啥要这样?”

    “他说要出远门,让我给他两百元。我给了他一百,他嫌少……”

    正说话间,我听见叔叔在院里冲着我大喊:

    “XX给我把花椒拿来!”

    父亲让我拿一罐头瓶送去大客房,我的小腿开始打颤,硬着头皮走进客房把花椒放下往回走,刚走到土廊沿就被叔叔一把扯住我的辫子,又把我的一只胳膊往背后反拧,我疼的哇哇大哭,父亲赶过来让他放开我的胳膊,叔叔不但不放手,反而又拧我的左臂,父亲急了试图掰开叔叔的大手,不料叔叔放开我,把瘦弱的父亲一脚从半人高的土廊沿上踢翻到院中,父亲倒地还未起身,叔叔又从廊沿上跳下去,骑在父亲的身上一顿拳打脚踢。

    我被突来的事端吓的大声哭喊,哭声惊动了旁边的远房大妈和堂兄,他们赶来拉走了叔叔,接着又有村人赶来才把叔叔拉到他家,我和大妈去扶倒在地上的父亲,父亲扭曲着面孔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猛然发现父亲的大腿根部湿了一大片,大妈也看见不对,忙喊了堂兄过来才把父亲搀扶进了窑洞,父亲躺在土炕上奄奄一息,我也从大妈的口中知道父亲被叔叔踢中了命根,父亲流了许多血。

    我对叔叔的恨在那一刻猛然爆发。我拿起铁铣往外冲,我要找他去拚命,大妈拦腰把我拖回屋里:

    “听话,瓜娃娃那死狗你能咋的!快跟我走,我烧碗汤让你爸喝下。”

    就这样我端来了好心大妈的面汤喂了父亲,守在父亲旁边,这就是父亲常年供养的白吃白喝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任何匪夷所思的理由,父亲就这样被身强力壮的弟弟欺凌着,那时的我还不太清楚这算不算血海深仇?但我实在不需要搞懂,只知道他对父亲能下此毒手他就是我心中的仇人!

    父亲会不会在今夜死去?昏暗的煤油灯下我望着父亲昏睡着惨白的脸面,心里怕极了!我怕父亲会死去,更怕叔叔半夜闯进掐死我的父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的好友特意送来一小包云南白药的白色药粉,让父亲赶快服下,并让我小心守着再有事就去找他,我泪流满面一直把他送出大门。

    这一夜我像只小猫绻在父亲的怀里,一只小手放在父亲的唇上感受他的呼吸,这是那位送药的好心人教给我观察父亲气息的法子,夜深了我困的直打哈哈也不敢把手挪开。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我还是睡过了头。父亲正满脸忧郁地瞅着我,慢声细语的让我收拾好了去上学。

    “爸爸你没死吗?昨晚把我吓坏了!”

    “瓜子,你才十岁,我死了谁养活你!”

    “爸爸,你还疼不疼?”

    一个月过去了,我倒掉的父亲尿液里终于没有了血迹,父亲终于能下地活动了,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4.

    然而好景不长,大约半年后,叔叔像瘟疫一样又出现在父亲的面前,哥长哥短的满嘴抹了蜜。说实话,自从上次父亲被打,看见他的影子我都恨意满满,虽然见了他我还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发抖。

    我只想父亲能强壮无比,我嘀咕着让父亲别再理叔叔,说的次数多了父亲也烦了,说我一个小孩子毛丫头的事儿真多。父亲终于禁不住叔叔嘻皮笑脸的纠缠原谅了他,于是叔叔又和我们吃住一起,我赌气的和父亲一天没说话,我预言叔叔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他能对父亲动手一次,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让父亲千万别理他,父亲反说我小心眼,我干急没奈何气的直跺脚。

    终于,叔叔一摇三晃地又缠上了父亲,叔叔又说陕西杨林有个朋友让他去那儿做卖买,让父亲把存下的几包花椒给他,他一定去了卖个好价,到时换几包小麦运回家里,大家就有白面馍馍吃,父亲动了心交出了年前没舍得卖出的花椒。

    叔叔吹着口哨出了远门,父亲盼着他能给家里带来好日子,大约过了十天左右,叔叔带着一位外地男子回了家,他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这位列车上结交的朋友,说上车后这位朋友告诉他列车员不准许一个人带这么几大包花椒,照单全部没收后还会处罚。叔叔听后急的抓耳挠腮,这位邻座的男人说把椒交给他,他认识一个列车长,给他送上几斤确保万无一失,叔叔便把父亲辛辛苦苦收下了儿包花椒悉数交给了刚认识的朋友。

    两人越谈越投机,列车到了陕西后,叔叔又和杨林的朋友联系上,这次花椒果真卖了个好价格足足三百元,高兴之余叔叔带上列车上认识的新朋友回到了我家,父亲杀了家里的两只枣红大公鸡又打了两斤散装高粮酒,热情款待着叔叔带回的朋友,那几天的日子远比过大年,家里的气氛也很温馨,我对叔叔的敌意也跟着父亲的笑脸消失净光。

    那朋友告诉父亲他会带上叔叔去杨林做皮货卖买,父亲也听说那卖买赚钱,于是在叔叔和那朋友出门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又把存了几年的两百元连同那三百给了叔叔,让他这回带上五百元一定要慎重,等这次赚了钱就托媒人给他说门媳妇,叔叔也欢天喜地的满口答应。

    送走了叔叔,父亲天天等着叔叔能把生意做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大约一月后天还没大亮,我被一阵擂门声惊醒,迷迷糊糊中我发现亮着煤油灯,父亲进了屋,身后跟着是垂头丧气的叔叔。

    虽然我那时很小,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怎么了爸爸?”

    “唉,小孩子睡你的觉。”

    “……”

    我不再多嘴,佯装睡着把头转向窗户,耳朵却紧张地生怕露下他们的一句话,屋子的空气都有点紧张,叔叔忽然哭出声:

    “哥呀,都是我不好,车快到杨林时我去洗脸,让朋友把我的包看好,我洗完回来他不见了,我的包也没了!我把每一节车厢找了几遍都没见到他,包里还装着那480元。”

    我偷偷地又转过身,昏暗的煤油灯下只见父亲猛然间从凳子上堆坐在墙根,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大约有一顿饭的功夫父亲才沙哑着嗓子哭出了声:

    “天啊你让这三张嘴往后吃啥?咋活呢吗!……”

    叔叔这会也知自己上当受骗闯了大祸,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面前,痛哭流涕中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边扇边说:

    “我去陕西当麦客去,我一定挣上钱背一包麦子回来!”

    我被他们兄弟的场面吓呆了,也明白叔叔这回真是给一家人闯下了大祸。果不出我的猜想,三天后父亲从两个朋友手里借来了三十元,十元给了叔叔让他又去了陕西谋生,等叔叔出门后他带上我坐上了西去的列车,在我不停的追问下父亲告诉我家里断粮了要出门讨饭才不会被饿死。

    等天黑他背上我藏在火车站外,看见一辆货车停在那里,他悄悄地从接头处爬上车厢,等我们站定后这才发现车厢里坐满了男男女女,父亲选车厢的一角坐下,把我横放在他的怀里,在列车的晃荡中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他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5.

    迷迷糊糊中我被摇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车厢里人群乱动,父亲贴上我耳边悄悄告诉我货车列车员开始查人,抓住了会罚钱,我们没有钱会在下一站被列车员赶下车。

    “那怎么办?”

    我急的大哭,父亲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二话不说拉住我往车尾赶去,他拦腰抱起我翻身爬上车厢的接头,吩咐我双手抱牢他的腰身,只见他抬起右腿跨向了另一接货车厢的连接段。那一夜月光如水,我在被他拎起翻越另一节车厢的卡钩处看见了飞滚的车轮,我恐惧地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父亲急促的呼吸和飞旋的滚滚车轮声。我们终于在翻越了几节车厢后在尾厢潜伏了下来,那是没有了左右车厢只有前方接头的平板车,列车每晃动一下我便往父亲怀里绻缩一次,双手抓住他的腰围不敢松手,好像松开父亲我立马就会摔下去被碾成肉饼。

    就这样颠簸了三天三夜,东躲西藏的倒了几次货车,睡了几次马路边的临时窝棚后,我们终于来到一个名为玉门的地方。

    傍晚时分,父亲带着我敲开亲戚的家门,那一夜我们终于停下脚步,一阵寒暄唏嘘过后,亲戚家的婶婶端来喷香的臊子面,那是我和父亲出门半月后的第一顿热气腾腾的醇香面。那一晚我睡在软绵绵的大炕上,又开始了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个美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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