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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晨阳认识郝梅那年32岁,郝梅30岁,那时大专毕业的他在蓝天集团是个销售员,刚把妻子从老家的县城接回来,就租住在离工厂不远45平米的筒子楼里,那年的冬天,儿子第三次肺炎住进医院里,熬了一个晚上后,他无精打采的回到单位,刚走进郝梅的办公室,交简历,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说医院交的押金已经用完了,让补交,他瑶瑶头,叹了一口气,旁边的郝梅接过简历表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帅哥,”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说:“帅哥呢,拉家带口的帅哥喽,”“儿子肺炎进了三次医院了,这不,医院又催着补钱呢?”“哦?缺钱是吧,找我啊,”郝梅半真半假的说。他笑了笑,心里当然知道是玩笑话。他和郝梅虽在一个公司上班,并不熟悉,他刚进厂应聘还不到一个月,研究生毕业的郝梅是人力资源部主任。
回到医院,妻子又催问钱的事情,他刚来这座城市,没有亲戚朋友,父母依然在家种地,已经跟哥哥借过两次了,怎么好再要啊。他愁苦的使劲抓着脑袋,后悔把妻儿接来。也许孩子在老家就不会身体这么差,农村的孩子大冬天的在外面挂着鼻涕跑,哪有听说肺炎进医院的啊,何况妻子辞去了中学教员这么好的工作。唉这五千块钱哪里借去?这是他猛然想起郝梅的话语,没有什么交情咋借呢,可是也没有别的哲啊,试试吧,他想。
他第二天一上班就去了郝梅的办公室……当他拿着郝梅借给他的五千元钱时,他觉得郝梅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甚至忘了跟他说谢谢,请了假去医院交了钱,晚上他买了水果去郝梅家道谢,正赶上郝梅在吃饭,郝梅说父母出远门看亲戚去了,自己一个人懒得做饭,好赖吃几口算了,正巧你来了,陪我吃顿饭吧,于是郝梅下厨不一会,荤素都有的菜肴摆了一桌子,看着郝梅宽敞的家,他猜想郝梅的父母肯定不是一般的普通工人。
那晚他喝多了,他觉得和郝梅像是老朋友似得。他把自己经济的困苦,前途的迷茫一股脑的和郝梅倾诉,郝梅的脸红红的,看他目光有些模糊迷离,有些暧昧,当郝梅把自己跌跌撞撞的扶到华丽的席梦思床上的时候,他恍惚的像坐梦一样。当郝梅雪白的肌肤贴着自己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就紧紧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即使醉了他也知道,他的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和深邃的眼睛,自己笔直的高大挺拔的身材是个不会让任何女人讨厌的。
事情过后,他总是躲着郝梅的眼睛不敢看她,看到妻子和幼小的儿子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家里家外的使劲多干家务,想补偿妻子。郝梅呢却像不认识他似的,一如继续,从来没有给他打电话,单位里碰到,甚至都不主动打招呼。他的心总也放不下来,两个月之后,郝梅却辞职了,究竟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他曾经去过郝梅家附近暗自盯了好久,从来没有看见郝梅出现过,看来真的走了,他隐隐约约的感到,郝梅的辞职和自己有关系,又猜不透是为什么。也好,虽然他的心里始终有愧疚,可他觉得还是比在一起上班,见面的好。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日子就这样过了二十年,偶然的,他也会想起那个高挑,大眼睛,非常有气质的郝梅,那五千元钱他或许永远的欠下了。他不止一次的想过。
当他知道郝梅生了一个女儿之后,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他和妻子不一样,他是很喜欢女孩的,可是当知道女儿得了白血病之后,他几乎崩溃了,他还没有见过她呢,不管她认不认他,这个世界上有着长相特别像自己的女儿这就够啦,他调转车头一直向南开,离这个喧嚣的城市200里远的地方有个达达寺,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除了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做了,
他用车里的纯净水洗干净了手,寺庙里兜售的好多,他挑了最长最贵的一种香,三炷香点燃,他虔诚的高举着燃香对着高大的菩萨像拜了拜,他一概不懂的焚香的礼数,可是他照着别人的样子虔诚的做着。香插进香炉后,他用边上的香灰盖了盖插进去的橡根,怕风会吹倒了,然后他跪下磕头,地上圆圆的蒲团很软,他跪不上去,他个子太高了,跪上去,磕头的时候,头就会磕到蒲团前面的地上,他只好跪在了侧面的地上,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磕了整整一百个头,只要观世音菩萨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来,今后让他怎么做都可以,连自己的生命,如果需要都可以随时拿去,他这样想着。
三天的时间像是过了三年,他早早地来的医院去等那个配型结果,当郝梅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把化验单给他了。他又一次哆嗦着,哆嗦着,郝梅留着泪拉着他来到女儿的病房外,他听郝梅的,只能远远地看着。病房里的女孩斜躺着,脑袋光光的,皮肤白皙,眼睛像爸爸的一样,黑亮深邃,仿佛含着淡淡的忧愁。洁白细长的手,握着笔写着什么,我的女儿那么美啊,他的泪水汹涌的出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郝梅赶紧把他拉倒走廊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郝梅说,:“你等着,”郝梅诧异的说:“你要干嘛?”“我找我儿子去,”郝梅无力的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来,她的泪无声的汹涌。也许自己隐居了二十年的平静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S城,某某科技大学,陆晨阳的儿子陆帆念大三,陆帆的基因随了妈妈,1.75的身高不算个矮,不过是个单眼皮,眼睛不算小,皮肤偏黑,由于从小喜欢锻炼,如今身材结实,六块腹肌。陆帆性格外向,喜欢唱歌,吉他谈的相当不错,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当然得到好多女生的追求,用他的话说,咱班那几追求者都是歪瓜裂枣之类,23岁的他如今没有女朋友。 陆帆看见了宿舍门口风尘仆仆的爸爸时,吃了一惊:“您怎么来了爸爸,电话里也没有说一声,妈妈好吧,”陆晨阳赶紧说,:“你妈妈很好别担心,我找你有点事,”“啥事,”一会再说,先吃饭去吧,”陆帆诧异的看着爸爸,啥事还这样神神秘密的。
“凡凡,爸爸首先为今后给你带来的生活烦恼,给你道歉……”陆凡一脸不解的看着爸爸觉得爸爸此刻变得这么陌生,他还是个大孩子,他还没有接受爸爸刚才的思想,陆凡呆呆的,摇摇头,“凡凡,所有的错都是爸爸错,可是那个女孩子应该活着,凡凡,爸爸求你帮帮她吧,爸爸会永远感激你的。”“爸你别这样说,让我想想,好么?”“爸爸等着,那个女孩的情况非常危险了,凡凡你好好考虑一下。”
第二天,天刚亮,陆凡刚刚走出宿舍门口就看见了等在大门外的爸爸。陆凡打量着爸爸,爸爸仿佛瞬间变老了,爸爸的头发竟然一夜间几乎都白了,那憔悴的面容让陆凡几乎想掉下泪来。可是他想到了妈妈,妈妈怎么办,如果妈妈知道了会承受的了吗?想起妈妈,陆凡恨起爸爸来,妈妈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全部,他怎么可以背叛呢?这样想着时,陆凡就来的陆晨阳的跟前,陆晨阳焦急的看着儿子,想知道儿子考虑了一夜的答案。陆凡问爸爸:“妈妈呢,妈妈怎么办?我同意去做配型,可是必须告诉妈妈,否则更对不起她了,”“凡凡我这么想的,暂时先不告诉妈妈,救人要紧,等如果配型成功,郝好的病好了,我全部告诉她,那是随你妈妈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你说行吗?”陆凡冷冷的看着爸爸,他觉得这不是自己认识的爸爸。
走出抽血室,陆凡说:“我可以看看她么?偷偷的,”陆晨阳点点头,陆凡隔着窗子看着病房里的郝好,郝好闭着眼睛,输液瓶滴答滴啊不紧不慢的自己滴着液,郝好细细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嘴唇也紧闭着,那长睫毛下的眼睛肯定非常美丽,只是脸色很苍白。陆凡这样想着,突然陆凡一点也不恨爸爸了,这个小天使似的女孩是自己的妹妹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身体里流的和他一样的血,突然陆凡很想保护他,像哥哥保护妹妹一样,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随时都会消失,想到这里,陆凡很心疼她了觉得。说良心话,他之所以来做配型是因为不想伤爸爸的心,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即使没有爸爸如果他碰见了她,他也会做配型的,陆凡默默的祈祷着,但愿这次配型成功吧,
三天后,医院打电话通知郝梅,有合适的骨髓捐献者了,让郝好下周一准备手术,
绝处逢生的郝好配型成功,身体调养了一段时间后去大学校园继续读书了,陆晨阳在一个周日的上午告诉了妻子李娟全部经过,并祈求妻子原谅。李娟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丈夫在二十年前竟然满着她出轨,并且还生了孩子,还让自己的儿子给他捐了骨髓,所有的这些竟然瞒着她,一直到今天。自己的一生这叫什么,工作没有了,远离父母,做了一辈子家庭妇女。结婚20多年以来她没让老公洗过一次碗,洗过一次袜子,儿子的教育丈夫从来没有管过,她把家里打理的一尘不染。如今儿子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她呢?如此的下场?她觉得自己的悲哀不是老公的出轨,她悲哀他瞒了她二十年,她悲哀自己胜过自己生命的儿子竟然一起瞒着他,捐献骨髓?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忍心瞒着妈妈?如今爸妈已经去世,姐姐哥哥都在遥远的上海,突然她感到彻骨的孤独,自己才是个多余的人啊!
陆晨阳周一上班的时候还在想着李娟,这几天看不出她的心思,恨他吧,该吃饭吃饭,该做家务做家务,每天一次的针灸也一样的在上午十点钟做。你说原谅自己了吧她表情冷漠。
下班的路上,他第一次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这是妻子最爱吃的,他已经从网上看怎么做了。吃了妻子做的鱼半辈子了,今天他想给妻字做,如果试验成功,他想做一辈子鱼给妻子吃。
推开家门,家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尘不染,陆晨阳把鱼提到厨房,嘴里喊着:“李娟,我回来了,”没有回声,他放下鱼走出厨房,客厅里没有,卧室里没有,书房里,都没有。他觉出了异样,他拉开了卧室的大衣橱,里面他的衣服,和儿子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熨烫好,整齐的挂着,整个衣橱没有李娟的一件衣服。他心里咯噔一下,回到客厅时他看见了茶几上家里的房本,存折还有家里的房门钥匙,李娟走了,一个字没有留,一分钱没有带,泪顺着陆晨阳的脸下来了……。
三天后,52岁的陆晨阳辞去了工作,拖着行李箱向火车站。检票口等着检票的陆晨阳接到儿子的电话。“爸爸,妈妈在我这里,您别担心。”
今后余生,我陆晨阳一定好好的呵护李娟,当牛做马也行,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好女人。否则都违背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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