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24、一九五四年  掌声和喝彩声

一、出场角色

1、伯爵—65岁 ，大都会酒店博亚尔斯基餐厅领班，餐厅“三巨头”之一。           

2、索菲亚—21岁，伯爵“忘年交”安娜的女儿，也是伯爵的养女。

3、安德烈—大都会酒店博亚尔斯基餐厅主管，餐厅“三巨头”之一。

4、埃米尔—大都会酒店博亚尔斯基餐厅主厨，餐厅“三巨头”之一。

5、韦伯斯特—绰号“矮胖子”，美国人，29岁，受父亲叮嘱来到俄罗斯。新泽西州蒙特克莱市美国自动售货机公司的拥有人。

6、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索菲亚的伯乐，免费钢琴老师。

二、内容梗概+解读

餐厅主管安德烈与餐厅主厨埃米尔正在议论索菲亚要去巴黎演奏的事情，伯爵的到来给予了进一步核实。时间已定在六个月后，即1954年6月21日，索菲亚在法国巴黎表演。当被问起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伯爵答道，是苏联对外文化协会的安排。

是的，时代在变，苏联和别的国家有了文化交流。如今，这个国家正把自己的艺术家派往世界各地。四月，芭蕾舞团将前往纽约；五月，剧团去伦敦；六月，莫斯科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到明斯克、布拉格和巴黎，而索菲亚将在巴黎歌剧院演奏拉赫玛尼诺夫1的作品。

“三巨头”正热火朝天聊着，“主教”突然进来，他对迟到说明了理由，并对三人提前集合表示不满，他同时表态，伯爵休息时可免除参加例会。伯爵只是简单地回答他“多了解一些情况，心中好有个准备。”

“主教”热心管理检查事务，可谓挖空心思，小题大做，更免不了亲自干预。他今天来厨房是为了告诉大家，厨师对自己做的菜非常熟悉，不该为餐厅工作人员额外做一道样品菜品尝，那是一种浪费。他要求埃米尔写一份特色套餐的说明。并提出可以用甜菜代替苹果与猪肉搭配。

他接着把注意力转向安德烈，1953年就要过去了，“主教”打开餐厅主管的本子并看起了预订名单，吩咐完餐厅正中央该更换鲜花之事后便离开了。埃米尔嘴里咕哝着去找甜菜了，伯爵与安德烈一起来到主楼梯。主管去花店了。伯爵迅速走进厨房锁了门，将餐厅主管服务台打开，把1954年的记事本抽出来，当他翻到6月11日，得知眼下苏联权力最大的两个机构，主席团和部长会议会将会共同出席一场重要宴会。

伯爵把本子放回抽屉，然后从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打开了大公办公桌桌腿上的其中一道暗门。三十年来，他还是头一回打开。尽管六个月前，也就是卡捷琳娜突然造访的那天晚上，伯爵就已经下定决心采取行动了，但直到音乐学院即将出国访问的消息传来，他才真正着手实行。

晚6：00，伯爵来到夏里亚宾酒吧，那里的常客们正在为“矮胖子”韦伯斯特的不幸遭遇进行庆祝。这位美国人刚刚抵达俄国首都。如今他29岁了，却依然深受肥胖之苦。他是受父亲的叮嘱才来到俄罗斯的。作为新泽西州蒙特克莱市的美国自动售货机公司的拥有人，他父亲交给了他一项非常严格的任务：不卖出去一千台机器不要回家。

到达这里三周之后，他终于敲定了与党的官员（高尔基公园溜冰场的经理助理）面谈的时间。此刻，在好几位记者的怂恿下，他请大家喝一轮香槟以示庆祝。伯爵在吧台尽头的一张高凳上坐了下来。他接过奥德留斯递来的一杯酒，点头道谢，微笑，仿佛他本人也有什么事值得庆祝一样。人类的谋略从来都逃不出偶然、犹豫和轻率的窠臼。纵使伯爵真的拥有决定事物进程的力量，他也无法胜过命运之神的安排。所以，他把杯子举了起来，嘴唇上泛着笑意。

然而，顺从命运的安排其实也是拿命运冒险。的确如此。伯爵刚在吧台上放下长脚酒杯，就感觉脖颈后头袭来一股冷风。紧接着，有人正着急地低声跟他讲话。

“阁下！”

伯爵往后一转，发现是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几个月前，维克托新加入了一个室内乐团，因此近期晚上很少在酒店露面。但此刻，他喘着粗气，好像他刚刚跑了大半个城市才赶到这里的。

维克多开门见山地讲了，他是为索菲亚而来的，因为他认为是伯爵阻碍了索菲亚的选择。本来不出六个月，索菲亚就将毕业，而且很可能会拿到一个相当好的职位，可他刚刚接到瓦维洛夫团长的电话。索菲亚已经拒绝了随音乐学院的乐团巡回演出的邀请。

伯爵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两个人面面相觑，全愣住了。看来，这一定是索菲亚自己的主意。伯爵想起了昨天下午，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的反应过度：在巴黎歌剧院为上千名观众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鼓励索菲亚被他说得有点发慌。伯爵向维克托保证，索菲亚有颗非常温柔的心，同样不乏胆量，再过几周就会没事的。

维克托一把揪住了伯爵的衣袖。这个周五，乐团的行程和节目单就要公布了。而在公布之前，团长需要参演者全部到位。他原以为撤回索菲亚的报名是伯爵的主意，所以他说服了团长，在他派别人替代索菲亚之前，同意给他二十四小时，跟伯爵谈谈，让索菲亚改变想法。维克多再次强调，索菲亚千万要对得起上帝赐予她的那份天赋。

一小时后，在博亚尔斯基餐厅的十号餐桌上，研究完了菜单，也点完了菜，索菲亚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伯爵，因为他们正在玩" zut "的游戏，而下面轮到他了。可是，尽管已经准备了一个十拿九稳的事物类别（蜡的常见用途（用来制作蜡烛，密封书信，制作雕塑，为木地板抛光，除去毛发，让胡子成形）

伯爵决定开导索菲亚的时刻来了，他先为女儿讲了一个自认为以前从没讲过的故事给她听。那是伯爵在军校念书时的“绶带日”活动中的表现，因为伯爵当时作为弓箭手，在心里压力很大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用轻松诙谐的态度正式了挑战。他赢得了胜利，箭正中靶心。伯爵这个时候给女儿讲这个故事是深有其意的。

索菲亚笑了起来。她表示自己的决定与演出前的焦虑没有丝毫关系。她就是不想去，她喜欢和父亲一起待在酒店里。

伯爵端详着女儿。长长的黑发，姣好的皮肤，深蓝色的双眼，看上去有着一份远远超出她年龄的沉静。也许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说沉静是成熟的标志，那种动则是青春的标志才对。

伯爵决定给索菲亚讲另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三十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1922年，他和她的母亲在广场餐厅庆祝圣诞节的经过。他讲到了尼娜拿冰激凌当饭前的开胃菜，讲到了她对旁听学术争论的厌恶；还有，她坚持认为，一个人想要开拓自己的眼界，就要敢于到超出自己眼界的地方去冒险。

说到这儿，伯爵的声音变得忧郁起来。“我恐怕已经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索菲亚。从你还是个孩子起，我就把你带进了这种被酒店高墙围困的生活。我们这些人都是这样，玛丽娜、安德烈、埃米尔，还有我。我们都努力让酒店看上去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广阔、一样美妙，这样你就会花更多时间和我们待在一起。但你母亲的话绝对正确。假如一个人只在金色的音乐厅里《天方夜谭》的组曲，或是缩在自己的小书斋中翻来覆去地读《奥德修纪》，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必须敢于涉足广大而未知的空间，就像马可·波罗去中国，以及哥伦布到美洲一样。”

索菲亚点了点头。

伯爵继续说道：“我有无数理由为你感到骄傲。那天晚上音乐学院的比赛当然是最令我感到骄傲的事之一。但最让我感到骄傲的并不是你和安娜带着喜讯回家的那一刻。而是在那之前，在那天晚上我看着你走出酒店大门，往音乐大厅走去的时候。因为在生活中，真正重要的并不是我们能否获得一轮又一轮的喝彩声，而是在面对这种荣誉的不确定性时，我们是否仍然敢于鼓起勇气前进。”

“如果我去巴黎演奏的话，我真希望你也能坐在听众席里听我弹。”

伯爵笑了。“我向你保证，亲爱的，你就是去月球上弹，我也能听见你弹的每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