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无尽的叹息声在一个空荡荡的草原响起,但那回声又像是在山谷中,接着一阵微风吹来,脸上像被一只温暖的手安抚着,空中似是清新的阳光的味道。
我好像被关在黑暗中太久了,这种生机让我顿感心旷神怡,不禁动了动嘴角。接着空旷的原野传来了一阵狂呼。
“医生!快来!她醒了!”
什么?这种违和的台词,难道我在做梦?
我猛地睁开了眼,正对着哥哥满眼愧疚又欣喜的眼睛。
这时,一个白大褂凑近我,翻了翻我的眼皮,点了点头。让我张了张嘴巴,我云里雾里照做,然后点了点头。又测了测心跳,又点了点头,然后做出结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具体的还得做份详细的身体检查”
晕!说了等于没说,医生总是那么严谨的吗?
哥哥是何等聪明的人,一般这种情况下,医生的模棱两可,给出的是肯定的答案。只不过为了避免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的话都不敢说太满。
等医生离开,哥哥走进床边,嘴巴哆嗦着居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几秒,情绪才平复下来。
“你……吓死我了……”说完赶紧转过身去。
要不是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又刚刚醒,一直茫然地看着他,否则我绝不会发现哥哥在转身的时候流下的眼泪。
哥哥背对着我,动作很小,但根据刚刚的种种,我十分地笃定,他在偷偷地抹眼泪。
哥哥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他是什么人!传说中的“高智商天才”,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
我静静地等他平复好心情,转过身来。
“我刚刚给爸妈发短信说你醒了”他举了举手机,又似有若无地解释着刚刚为什么背对我的原因“呃,你刚刚醒,手机有辐射”
死要面子!我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他一番,心里却是软软的。
他又走进我,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切地说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身体有些酸软,手背上还插着针管,我那终日肥肥胖胖的肉手居然罕见地露出几根青筋,活像泡椒凤爪的手指也变得骨节分明。
这还是我的手吗?我怀疑地从脑袋下达指令,动一动,然而我的手微微地动弹了一下。
我慌了,恐惧袭上心头,为什么手不听使唤?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我要瘫了!
我一急,这下换我两眼泪汪汪了:“哥哥!为什么我的手不能动啊?”
“别担心,书上说这是植物人醒后的正常现象!”哥哥蹲下身子,微笑着。明明是为了鼓励我,但却被我看穿了那微笑包含着的苦涩,愧疚,欣喜,激动,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东西。
“天天按摩按摩,血脉通了就好了”他轻轻拿起我的手,开始按摩,动作很熟练,一看就知道做过许多次了。按到手背处,他微怔了一下,叹了口气。
我顺着看过去,我的右手手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疤,不过应该是车祸时候弄的,现在颜色都淡了。
我又看着哥哥,这时我才看仔细了他,蹲下来后和旁边的柜子差不多,宽阔的肩膀,乱糟糟的头发,整张脸和眼皮一样耷拉着,下颔还有一些胡渣。
沧海桑田!我不由得大叫:“告诉我!现在是公元多少年,我是穿越了吗?”
哥哥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脸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略带责备地说:“你躺了三年!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的亲哥,我躺了三年,为什么你看起来老了十岁啊!”我依然笑着,希望能缓和一下沉闷的氛围。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出事!”哥哥被我逗笑的眼神中难掩内疚。
虽然躺了三年,但我还绝不至失忆。四年前,虽然对于我来说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哥哥高考结束后的半个月左右,那时我也刚刚中考完,我看他郁郁的,便缠着他骑车带我去兜风。谁知在途中迎面一辆超速的车突然开来,哥哥情急之下一转弯撞在了旁道的墙上,而我好死不死,在那种情况下手没抓紧,被生生地甩出去几米,然后我就不知道接下来的事了。
如今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我能够想到这些年他是怎样度过的,但这怎么能怪他呢!这真不是他的错呀!
“这不是你的错!”我十分真诚地说,希望他能开心点。
哥哥低头不语,看着我的额头,好像在无声地反驳“不,这就是我的错!”
我怕了,刚刚他看我手上的疤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莫不是我现在已经千疮百孔,彻底毁容了么!
正好这时父母也匆匆忙忙地赶来,妈妈看了我一眼,一下就哭了,靠着墙激动抖动着肩膀,爸爸低着头,双手拍着妈妈的肩膀安慰着。
哭了好一会,妈妈终于冷静下来,用手抚摸着我的脸,满脸含笑地看着我。这跟我在梦中的感觉一样,温柔的春风。
“哎!可惜留了条疤,以后得留刘海了”妈妈的手停留在我的额头处。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注意到哥哥的身子一怔,哀戚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出事之初,父母在女儿出事后的慌乱来不及考虑哥哥的心情,肯定也这样无声地责怪过哥哥,或者无意地叹气声也深深地刺痛过哥哥的心。
这下轮到我愧疚了,我昏睡得太久了,让哥哥遭受了近三年的无妄之灾。这三年我只是什么也没感觉地躺过去了,而他却是水深火热,日日煎熬吧!
“是我不好……如果我开车的时候不分神……”哥哥神色郁郁的。
出了意外的人都是不幸的,难道一场意外的责任要施加在幸存者的身上,连带着不幸受伤的人的痛苦也要怪在他头上么!不管那个幸存者是不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这真的不是你的错,如果要把一场意外要把责任归咎于幸免者的话,那么要是你也遭受了意外,那时我们又该找谁受这个责任呢?”
哥哥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释然起来,他朝着我真正地笑了。
那笑好像离我很近,但他踌躇不前的脚步又好像很疏远。
自从我醒来的这一个小时,哥哥对我始终有着一道愧疚附属的屏障,加之三年的光阴让我们在陌生人和熟悉人之间徘徊不定。但刚刚他的一笑,让我确定那屏障消失了一角。很快它就会完全消失,我们也能像从前一样轻松地相处了。
但父母和哥哥不一样,他们和我好像还是和小时候一阵子没见一样,见面后立刻就能进入亲子状态。
“想不到……啊!”爸爸感叹了一声,空荡荡的房间像是在吟诗,我们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爸爸沉思了会儿,欣慰地说道:“我一直把你们当小孩子看待,却没想到今天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我得好好检讨一下了!”
“你的确该好好检讨检讨!我基本上是被哥哥带大的!”我故作愤愤的语气,悄悄地瞄了眼哥哥,他被我逗笑,正好笑看着我。
我心里乐滋滋的,这三年,就当做了场梦吧!我迟早会把一切恢复原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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