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黑透了。涣涣将碗筷收拾了,便坐在那古琴旁,轻轻把琴弦按了,慢慢地拨起来。
沙泠闭上眼睛,等候那乐声犹如轻烟似的爬来,在他耳边巧笑一声,然后就绕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他挥起长剑,随着那古琴曲的韵律,将一套剑舞演得若秋霜初现,又似冰雪春融。
若斯从银河河畔飘落,赞道:“愈发进益了。不如你娶了她。”
沙泠收势,将剑还入剑鞘,也不气喘,只笑道:“师叔见笑了。涣涣不是我属意的那一种。”
若斯一挥袖子,星辉现出了一朵彼岸花的样子:“是她吗?”
沙泠不回答。抬头往下望去,涣涣已经换了一首曲子。若斯笑着说:“丫头倒是通情通意。她呀,不知为何就是看不透自己。尔槐果然是个差劲的导师。”
“师叔,明明传授武功的是你们,我舅倒把师傅之名都给担了。”
“我们能回来,你舅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莫说让他做便宜师傅,就是尊他做老祖宗也是可以的。哈哈哈哈!”若斯笑罢,声音忽断,影子都消散了,好似根本没来过一般。
涣涣的这支曲子名《号角》,阿尧闭眼打坐,旋律正好送入他胸腔。
多娘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翻到一埕桂花酿,正欲开封,却见阿尧突然咳嗽了一声,将真气硬生生压了回去。她忙问:“阿尧,你可好?”
阿尧调息,点头:“我没事。就是不知涣涣怎么了。”
“有危险?”
“不像。不然她的曲子不会在章节结束时才断开。想毕是师叔或者阿泠找她吧。”
可涣涣房中站的却是冷君言。
“你为何不来?”冷君言直逼着她。
“君言哥哥,你既与那女子相好,又何必来找我。你不是说要退婚吗?”涣涣摇头。
“我说过我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冷君言心头火起,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被褥上。
涣涣起身,往后挨了挨。
他低下头,吻了吻涣涣的眼睛:“闭起来。”
“你同我……我算什么?”涣涣想哭,可是脸渐渐红起来,忘掉了别的事。
“我未过门的妻子。”冷君言在她耳边说道。
涣涣听得心头一跳:“君言哥哥,你上次跟师傅说要退婚……”
冷君言只将她搂紧:“并不作数。”
与鹤睁开眼,从床上悄悄翻身起来,随即阿穆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你们二人可能应付?”与鹤问道。
屏风后头的夜雪略一点头。与鹤便从侧边的窗户出去了。
阿穆将头发散开了,转向里侧,从后头看,有八分像与鹤。夜雪一直盯着他的后背,不知为何,竟盯得有些身热。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走进来的人脚步轻得几乎没有。那裙摆拖过之处,留下一些淡淡的香味。夜雪早在屏风后面的香炉里燃起一支金线香,香烟缭绕,使人神清气爽。
那女子走至床前,一下子露了怯,差点没碰到凳子,慌得举起手中的匕首就往下刺去。
夜雪在障后略叹:“此等功力,何须我二人高手同时在场。”
阿穆伸出手来擒住那将要落下的腕,夜雪从容地走出来往她肩上一掐。
来人瘫落在地。
此时,与鹤已经从冷君言房中折回,不过半刻功夫。
“吕梦,你这功夫也太拙劣了吧。”与鹤将帐上取下来的香囊尽数扔在她跟前。
吕梦露出了受伤的神情,随即嘤嘤地哭起来。
“阿穆,她是不是又要说你欺负她?”与鹤嫌弃地拿了个扫帚,把她带进来的药粉拢成一堆。
阿穆耸耸肩:“夜雪姑娘作证。”
“为师都尊称人家为楼主,你成天姑娘前姑娘后的,没大没小!”
夜雪抿嘴一笑:“无妨。只是这女子将何处置?我且问你,当日给多娘下药的可是你?”
吕梦不言语。
“我看你主子倒是送了个蠢人过来。”夜雪说,“你想利用多娘杀上荒山,却错配了性子燥热的药;你想引诱冷君言,用的却是使人狂躁的药粉。结果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闻讯赶来的众人里,冷君言几乎是最后到的一个。吕梦一见,便抽泣着匍匐朝他爬去:“冷哥哥,救我。梦儿鬼迷心窍,受人指使,也是因为弟弟被人挟持,迫不得已。”
冷君言蹲下,温柔地望着她:“梦儿?谁挟持了你弟弟?告诉我?”
吕梦正要说,却见他嘴角的笑冷得很,他手里的温度也越降越低,似是要将他寒冰之术使出。她哆嗦着退开,摇摇头。
冷君言却不依,甚至还伸过手托起了她的脑袋:“是洛意的人吗?”
雨菲在后面叫道:“绝不是。我师傅未曾有过这样的弟子。”
冷君言听罢,冷笑更浓了:“原来梦儿是个丧家之犬啊!”
吕梦并不是一个侠义之士,面对生死,心中的恐惧暴露无遗:“是永洵国的人,他们让我来刺杀与鹤。冷哥哥,你往日待我的柔情全都忘了吗?你那日梦中握了我的手,说有朝一日会娶我为妻,你……”
这话被踉踉跄跄刚上来的涣涣听到了,她脚下一滑,幸好沙泠及时扶住她。云骞在一旁见了,关切地问:“怎么了?爬几级楼梯就脚软?”
冷君言的余光瞥见,于是手掌用力,寒气凝住了吕梦脖颈的血脉,她便断了气。
夜雪将一个玉瓶递给他:“冷公子,这里头是些清心的药丸,你服几日便好。”
冷君言接过,一言不发,打开往口里倒了两颗。
阿尧挠挠头:“应该再问问永洵国的人在哪儿。”
多娘用肘子顶顶他:“你傻,一看就是个傀儡,问不出东西来的。”沛轩看过去,见她依偎在阿尧身旁,眼睛便急忙移开。
与鹤说:“也是我大意了,竟让他们打进了荒山,虽然只是个小喽啰……”他忽然看着冷君言:“君言,你还是最大责任的。”冷君言跪下:“徒儿知错。”
沙泠不屑道:“你既对她无意,也犯不着演这一出。净叫人恶心。”
与鹤劝阻:“这也是为师的主意,意欲引这女子使出更多招数,也好腾出时间给阿穆去调查实情。”
沙泠皱眉:“阿穆,你老早就知情?”
阿穆不语。
“算了,你们的大戏演得无聊,反正也不太在意别人的感情。”沙泠将涣涣扶到了椅子上,云骞也走过来,低声和涣涣说了些什么。
“原想再过一个月才出发,如今看来,时间还是要提早了。十五天后,部署妥当了,就往西北荒漠吧。”与鹤说,“你们将这女子处理了,都回去休息,明日开始,加紧修炼。”
云骞说:“老头摆什么款,她是找你晦气的,凭什么要我们处理?”
与鹤做了个鬼脸。
冷君言依旧是一言不发,将吕梦的尸体扛在肩上,往外走去。
“你要将她埋了?”雨菲问。
“烧了。”他说。
“你喜欢过她吗?”
“没有。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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