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小故事。
艾子的邻里，都是齐的粗俗之人。艾子曾听到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与齐的公卿，都是"禀三才之灵″的人，为何他们有智能而我没有呢？另一个说，人家吃肉，所以有"智″；我们平日吃的是粗淡的饭食，所以就少"智"了。问话的那个人又说，我正好卖米得钱数千，你我用来买肉吃。过了几天，两个人相互交流，感觉增"智″不少，好多道理都可弄清楚弄明白了。一个说，我看人的脚面"前出甚便″；若后出，则会被跟着的人所踩。另一个说，我看人的鼻孔向下挺好；如果向上，遇下雨天，雨水就会灌到里边去。艾子听了感叹到，肉食者的智慧，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则故事出自张学忠编著的《古代笔记小品选读》《肉食者》篇。
篇后编著者有一个"评说":本篇不是宣扬人的才智来源于肉食，而是讥刺出身于贵族阶层的某些公卿大夫只会享受膏粱细肉，实际上并无安邦治国的才智，正如《曹刿论战》中所说的"肉食者鄙″。
就这个故事本身来看，我觉得这个"评说"似乎有点牵强附会。
"故事"中的两个"肉食者"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肉食者"，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偶然吃了几天肉的两个"吃肉者″而已。以这两个人的偶然经历来批判"肉食者"，显然没有根据，或者也是根据严重不足了。
我倒以为，这则托名宋苏轼的《艾子杂说》的《肉食者》，只是在讥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者。
首先来看第一号聪明者艾子，他不就是《愚公移山》中的那个智叟吗？他首先就对自己的邻里进行了全盘否定，认为他们都是粗鄙之人，平日里吃的是粗淡饭食，根本就没有什么智慧可言。而后以两个邻人努力吃了几天肉，自以为聪明智慧了，就下结论——"肉食者其智若此″。这显然是以偏概全，犯了和那个"评说"一样的错误。
其次，再来看看故事中的两个所谓的"肉食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肉食者，他们"皆齐之鄙人也"。他们不过偶然努力吃了几天肉就自以为聪明了起来，事实是他们并没有聪明。不过，他们毕竟还是思考了，探究了。虽然他们思考探究的问题有点可笑甚至荒唐，但在通往智慧之路上还是迈步了。
如果一定要从这两个"肉食者"身上找出一点什么聪明智慧来的话，我倒觉得那个回答问题的人确实算得上聪明了，因为他的回答换来了难得的几天的肉吃。他的回答可说是聪明，但又何尝不是一个阴谋。
由于《古代笔记小品选读》这本书出版于一九八一年，难免还带有"阶级斗争"的色彩。如果以"阶级″的观点来读《肉食者》，恐怕不是在讥讽"肉食者″，反倒是在讥讽贫困的劳动大众了。
2019、09、07 0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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