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让小拓跋开始终搞不清楚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他的爷爷总是到母亲和他的帐篷里来过夜，而且爷爷还霸占他的位置，和母亲睡在一起？
因为他询问到别的孩子，他们都是和父母亲睡在一起。而他却不一样，他是有时和母亲睡，有时却要给爷爷腾出地方，自己单独睡。
虽然爷爷常常都是在母亲将自己安抚睡下后才来，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有时他的确睡着了，可有时他并没睡着，有时又是在梦中被他们的声音惊醒。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泣，似乎她很难受。
母亲给他的小床四周置了个隔幕，当拓跋开第一次好奇地想看看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就悄悄掀开那个隔幕，露出一条缝隙让目光透过去望向母亲的床。
他看到的是爷爷在母亲身体上不断蠕动的庞大身躯，而母亲就那样被折磨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以为爷爷在虐待母亲，可又搞不懂爷爷为什么要虐待母亲。
为此他讨厌爷爷，他希望爷爷不要来他们的帐篷，这样母亲就可以抱着他暖暖地入睡了，也不用再受爷爷的折磨。
可事实常常令他失望，每当母亲哄他去小床上睡觉时，他就知道，爷爷那晚又会来了。
他同情自己的母亲，因为他深深依恋自己的母亲，不想母亲受欺负。在他小小的眼里，母亲是那么的美丽温柔。
他们常常拿他开玩笑，问他长大了想要讨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他口里不答，但心里却回答的是：要娶母亲做媳妇儿。
这个问题成了他心中的秘密。
他因为害怕爷爷，从小习得沉默寡言，也就谁也不敢去问，可是又很想知道答案。
他只能想到去问一个人：拔拔嵩。
经什翼犍同意，拔拔嵩和乌渥在草原大战后跟随拓跋部一起回来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们的任务就是陪拓跋开玩耍。
从回到拓跋部的第三天开始，拔拔嵩和乌渥就带着拓跋开去打猎了。
他们合力帮拓跋开制作了一把小弓箭，保证他能够拉得开，然后交给他正确的射箭姿势和方法，让他朝着一些固定目标作射击训练，固定目标练得差不多了，又给他一些移动目标继续练。
拓跋开有他二人陪着，非常开心，学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累，并且进步神速。小眼睛瞄得一个准，小身体也弯得跟一张弓似的，时不时将拔拔嵩和乌渥二人逗得开怀大笑。
他们在大草原上纵马驰骋，扬鞭大喊，呼吸着自由的风，追逐着受惊的羊群。
拓跋开太小，还不能骑马，照旧一会儿待在拔拔嵩的怀里，一会儿待在乌渥的怀里。
他们指给他各处地形地貌，教他识别水草和林间的各种风吹草动。
等他们累了，他们或放缓马蹄，信马由缰；或者干脆停下来歇息一番，喝喝水吃点干粮。
一次，他们发现了一只花斑豹，一路跟着它追逐了很久。乌渥马快，很快就追到前面去了。
他回头大声对拔拔嵩和拓跋开说：“你们别追了，让我一个人去收拾它吧。”
拔拔嵩便停下马蹄，和拓跋开在路边休息等待。
天空蓝碧，塞草青黄，孤鹰在半空里盘旋，时不时发出一声鸣叫。
拔拔嵩蹲身为拓跋开整了整衣装：“小公子累了吧？”
“不累！”拓跋开摇摇头。他只感到开心，并不觉得累。
“想不想像我们一样每天都能骑着马儿在自由的草原上飞奔？”
“嗯。”拓跋开眼睛一亮，努力地点点头。
“哈哈。”拔拔嵩笑起来，“那你就快点长个儿吧。等你长大个儿了，身体有力量了，就能像我们一样了。”
“好！”
两人开始凝望远方山色。
过了一会儿，拔拔嵩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小公子，你在拓跋部过得开心吗？”
拓跋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咦，怎么又点头又摇头呢？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拓跋开不说话，只顾看着拔拔嵩。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时候开心，有时候不开心是吧？”
拓跋开点点头。
“拔拔嵩，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小公子。拔拔嵩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
拓跋开嗫嚅了一下。“拔拔嵩，我问你的问题，你要答应我不许给别人讲。”
“好！”拔拔嵩拍胸口保证道，“拔拔嵩一定不会给别人讲的。”
“我们拉勾。”拓跋开说着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拔拔嵩笑了笑，也伸出小指。“拉勾就拉勾！”
两人痛快地拉了勾。
“拔拔嵩，为什么爷爷要来跟娘亲一起睡觉呢？”
拔拔嵩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愣完以后不禁大笑起来。
“拔拔嵩，你笑什么？”
拔拔嵩笑完后，才拍着拓跋开的肩膀说：“小公子，这是大人们的事，你暂时不用理会，等你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了。”
“可是，我不想娘亲受到伤害。”
“唔，那么，你的娘亲受到伤害了吗？”
拓跋开又说不上来了。他不知道娘亲受没受到伤害，因为娘亲好像也不讨厌爷爷。除了将自己带去战场这件事情之外，他从来都没听到娘亲抱怨过爷爷。不仅不抱怨，有时候娘亲对爷爷还特别关心呢。
想到这些，他只好又摇了摇头。
“嗯，小公子懂得保护娘亲，是个男子汉了！不过放心吧，你的娘亲没有受到伤害，你的爷爷是爱你的娘亲的。他不会伤害你的娘亲。他也是爱你的，跟你的娘亲一样爱你。”
“拔拔嵩，你说的是真的吗？”拓跋开半信半疑道。
“当然是真的！”拔拔嵩说，“无论什么时候，拔拔嵩绝不对小公子说假话。”
“嗯！”拓跋开凝着拔拔嵩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啦，小公子，我们上马去追乌渥吧。他多半已经捉到那只花斑豹了呢？”
说着他将拓跋开抱上马背，自己也一跃而上，两跨一夹，马儿立刻四蹄生风，向前奔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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