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以为自己够赖皮的，谁知仙崖大师比他还赖，反正仙崖山家大业大，一天两天也吃不穷，大有一副你住你住，我就是不教的态度。
不二也想开了，反正天天有人送饭送菜，采儿也是个怕无聊的人，常来找他玩，每天生活过得充实无比。
他每天扫地、担水、砍柴，反正就是不闲着，而仙崖山原本是有仆役，从那之后，算是解放了，活计都被不二做了，所以每个仆役都闲的多出两斤肉。
好在那帮仆役知道他是来拜师的，不是来打杂的，不然肯定会怀疑，不二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预谋，难道是来抢饭碗的？不过他们不得不佩服，原来那么多人干的活，现在全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仆役里的头头丁哥常常对大家说：这小子太不是人了，不对，是太不拿自己当人了。
鸡叫五更起，晨昏落日归，这就是他的作息时间；凡是能出力气的活他都干，凡是他都干的活也用不得别人，这就是他的工作原则。
仆役们也都附和着丁哥，恶狠狠的说，真他娘的不是人！
后来，一帮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就去找不二，丁哥一脸哀求的说：“兄弟，你能不能给我们留点活，别自己一个人都干了行吗？”
不二一斧子劈断了一根木柴，头也不抬的说：“这堆柴我包了，你们去找别的活吧。”
丁哥心中泪流满面：“缸里的水都满了，地上也没一片树叶，我还纳闷怎么大秋天的连片树叶都没有，你再怎么扫也不至于扫这么干净吧？转头就看见你搁那抱着一棵树在那摇，再看别的树都摇个七七八八，根本就不用我们扫了。”
另一个仆役说：“我上次实在是闲的没事，就寻思着找点活干，就看见你把扁担都踹折了，就留一根自己拿着，回头看那些家伙什，镰刀、斧子都没了，你说你都拿走了，让我们干什么？”
不二“嘻嘻”一笑，“对不起了各位，从今天起各位该休息的休息，该找那些丫鬟调情的就调情，月钱我不会拿，你们也不会少，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就跑跑步锻炼一下，反正这活你们是不要在插手了，都归我了。”
一个个仆役相视一笑，以前都是谁怕谁少干活，先在都在争着抢着要干活。采儿开始以为是他们在欺负不二，丁哥欲哭无泪的跟采儿说：“大小姐，小的真是冤枉死了，我们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工作，奈何那个少年根本不给机会！”
丁哥有天实在是过意不去，就买了一堆东西和酒带给不二，问到：“兄弟，你是不是没拜成师，受刺激了？哥几个也不跟你抢着干活了，可你要是心里不舒坦，就来找我们说一下，东西你收下吧，要不然弟兄们都心里愧疚。”
不二抿了抿嘴唇，抬头望了一眼天边：“不用了，你们拿去吃，我只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没处发泄。”说完一斧子劈下，沿着木柴的横纹到底，发出剧烈的摩擦生，木柴断为两截。
丁哥带着东西走了，剩下不二一个人在剁柴，一捆捆的干柴变成一节一节的，整齐的排列着。
不二坐在柴堆上，很满意。只有他把力气一点点的转化为汗浆，从身体流出，不二才觉得这是充实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坚决不传授自己武功的人身上，还不如脚踏实地，身体力行来的面对，至少累是累一点，但是晚上睡得踏实。
想着，想着，不二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方手帕，顺着莲藕般的手腕往上看，是一袭青衣，长发飘飘，眼眸含笑。
“女侠！”不二惊讶得连忙起身，整理自己狼狈的着装。
“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我总感觉那次像是做梦一样，以为是遇见了神仙。”见女子还递着手帕，不二憨笑了一下：“这个……就不用了，你还是收起来吧，弄脏了就不好了，我有这个。”说完胡乱的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汗水干干净净。
“你看，是吧。”擦完了，还给她看看。
女子见状，就收起了手帕。依旧含笑而立。
女子并不言语，气氛有一点尴尬，不二干咳了一声，：“那个，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
女子嘴唇一动，并没有发出声音，直到她说了第二遍，不二才极力看清楚她嘴唇开阖间想表达的意思，她说，我不能说话。
她怕不二没有理解，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不二惊讶的眼眉都要碰到了头顶，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姑娘若是能说话，声音一定很好听。”
女子叫木青，是仙崖大师好友的女儿，因为好友结仇太多，所以才把她托付给仙崖，木青的声带就是小时候被仇家报复，下了毒才变哑的。她母亲在那场报复中，中毒死了，她的命是捡回来了，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些都是不二后来才知道的。
来到仙崖山恍惚有半年多，不二多每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这半年多来，不二看上去褪却了少年的稚嫩，每日做着苦功，脸上棱角分明，英气了许多，连皮肤也变得黝黑，像蒙上了一层古铜色，一双眼眸中透着坚毅，目如寒星。
起先担水，每天早上十几趟，仙崖山有几百米高，仙崖居里住着也有百十来人吃水，山路颠簸崎岖，尤其是向山上爬坡，不二每走一会都要歇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有时候担十几趟要半天，渐渐的走上十几趟只是轻微的蒙了身汗，后来索性不用扁担，双手提水。
后山有座烂石堆，不二干完杂活，左右无事就跑到后山，抱着石块搬来搬去，那边搬到这边，这边搬到那边，乐此不疲。只是仙崖大师再也没见到一面。
仙崖得知不二在山上干着苦力，不发一语，一颗心仿佛铁打的一样，任他千般折腾，我自岿然不动。倒是采儿经常来看不二，带了几套衣服和银子，可不二头歪的像头倔驴一样，摆手说：“不要！”
气得采儿吹胡子瞪眼，跑过去找木青倾诉，那小子怎么那么傻，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给他钱他还不要，一身衣服破了几个大洞，送他几套新的，他头都不抬一下，真是不知道好赖。
木青得知后，找到了不二，说帮他补衣服，不二一脸拒绝，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可手上一点都不含糊，三五下就脱完递过去了。
木青帮他补好了，有的地方缝了片树叶，有的地方缝了只狗，有的地方是蝴蝶，时间一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后来木青给他做了套新的，那身全是补丁的，不二却这么也舍不得扔。
不二因为白天辛苦，所以很早就睡了。
外面月光倾斜如瀑，仿佛万物的表面都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水波。
仙崖在山上看着不二的房间，从灯亮到灯熄。
时节渐入深秋，山风苍苍，夜凉如水。仙崖的头发被散乱飞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站了那么久。
“好久都没有吹过这么舒服的风了，这样的好风，也就仙崖山才有，还真是有点怀念呢。”
仙崖一回头，一名男子闭着双眼，一脸享受的表情。
“玄儿！”仙崖不由自主的叫了出口，有些失声，随即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男子慢慢地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一湾青蓝的湖水和皎洁的月光，“我来收徒弟。”他望着不二的房间，“这么好的徒弟，你不教，不如给我来教。”
仙崖怒声说：“亦玄！你敢！”
亦玄脸色一紧，说：“我怎么不敢，从我下山以后，这天下就没有我不敢的事！”
仙崖唾沫横飞，这一刻哪里有什么大师风范，完全像小孩吵架，“你是出息了，翅膀硬了，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好事，开始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倒好，做什么不行，偏偏替秦桧那个奸贼卖命！”
亦玄冷哼一声：“我做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别忘了我们早就扯平了。”
仙崖平静了下来，“扯平了？”顿了顿说：“扯的平吗？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识字，念书，为人处事，你还有一身的武功都是我教的，怎么是说断就能断的？”
“你杀了我爹，逼死我娘，瞒了我二十年，是扯不平？你就不应该教我武功，不应该留着那封信，你应该杀我爹的时候连我一起杀了。”
“你……”仙崖有些窒息，胸腔里的气息翻涌，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些事就不说了，可你凭什么，人家方不二想学武报仇，你不教也就算了，凭什么不告诉他，不就是因为他的仇人是你的好友吗，只许他杀人家，不许人家报仇，你们这些满口仁义的狗屁君子，真是可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仙崖一口否决。
“哪样？方不二的爹也不会像我爹那样是个坏蛋吧？对，我忘了，你们都是大侠，是惩恶锄奸的英雄，有一套天花乱坠，死人都能说活的本事，你们杀人从来都理直气壮，被你们杀的人都是该死，是为民除害。”亦玄看似轻描淡写的说着，可眼中的戏谑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玄儿，你真的变了，你不能这么想，如果你真想报仇，就来找我，怨恨我，别自己走上歧途，还有采儿，她什么都不懂，她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却给他下毒。”
亦玄表情开始有些不屑，随后惊愕，然后仿佛是自言自语的拍手说道：“对！对！是我下的毒，我给采儿下的毒，哈哈哈！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坏人，我就是无药可治，怎么样。”亦玄扭过头去，他不想让仙崖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眶。
仙崖神色瞬间就暗淡了，他仿佛榨干了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话：“你走吧，从今天起，我与你再无情意，路是你自己选的，好自为之。”
“好！好！好！”亦玄咬着牙说：“以后要是碰上了，你是你，我是我，你别在让着我，我也不会对你留情。”
说完，亦玄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头也不回的说：“既然方不二你不教，那我明天就带走，我来教！”
“休想！”这两个字从仙崖口中吐出，响彻山林。
亦玄慢慢地走下山，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
一阵乌云遮住了月光，四周暗淡。
“出来吧！”亦玄冷冷地说。
那人“嘿嘿”一笑，有些尴尬。
“左护卫，秦大人想必没有那么蠢吧，会找人跟踪我？“
“秦大人怎么会这么做，都是小弟自作主张，怕你来仙崖山万一有争执，打起来也没个帮手……“左护卫两眼挤到一起，堆砌笑脸。
“哼！“亦玄袖肘一挥，左护卫应声而倒，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是他的狗，我不是，一条狗还想跟着我，若要还有下次……“亦玄大步向山下走去。
“是是是，左通再也不敢了，谢玄护卫不杀之恩！“左通跪地连连磕头，讨饶不止，心中却无比震惊，这个人武功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
山路还是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熟悉，亦玄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说，“如果你真公平的话，就不该这样！”说完咬牙死死的攥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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