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四角方桌的梦
任由飞鸟剪划
时间这血盆大口
不动声色吞噬
关于你的痕迹
剩下日记本上一行留白
淡化成别人眼中的H
S
01
图书馆
当S驮着补给弹药的书包气喘吁吁赶到图书馆时,她彻底傻眼了。只见两条游龙纹丝不动地顺着楼梯一路而下,越过广场的喷泉台,穿过树荫的小道,熙熙攘攘,不见其尾。
灰蒙蒙的天空,泼墨似的缺了口子,漏了一方的煞白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秋老虎已经渐渐奄奄一息了,瑟瑟的凉意与日俱增。校园的梧桐叶一堆堆蜷曲在地上,偶然边缘的一两片随风起舞,空灵旋转,又顺势而落。
S开始后悔早上贪恋2分钟的回笼觉,一脚蹬开被子都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于是就随便套了件罩衫,揉着头发就过来了。刚刚风风火火跑过来的时候还不觉意气温骤降,现在木讷地站在这里喘息却觉得瑟瑟发抖。
“考研真的是个一本正经的劳苦活,要不然谁没事在周末早起过来排队啊!”S 听见前排一个女生对身边的同伴嘟囔着。“谁说不是呢?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女伴一边应和着,一边耸肩摆手表示无可奈何。
S无心去偷听别人的抱怨,只是今天的等待实在是无趣的很,往常她总是第一个站在玻璃门前,俯瞰台阶下乌压压的人群,会心露出一览众山小的微笑,淡然地等待着锁匙打开,然后神气十足的走进西区的第三个位子,开启一天的奋斗史。
可是今天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次临幸那个位子,要不是自己早上瞌睡虫附体,她也不会这样怏怏不快的。
没过多久,人群里开始骚动,游龙开始匍匐,杂乱的步子踢踢踏踏就上了台阶,穿过玻璃门,而排在后面的S也趁机钻着空蹭着人流,小跑进了西区。
一进西区,只见第三个位子上就已经放置了一本书。显然这是敌军占城攻地的“红旗”,耀武扬威地炫得S愤懑不平。她靠近想要仔细瞧瞧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以便日后在自己的黑名单上狠狠参上一笔。
S挪着脚步凑过去,那竟然是她丢失了许久的一本文摘。之前为了能一直占据这个风水宝地,她曾在一天晚上回寝室之前顺手在桌子上放了这本文摘,谁知第二天再来时就不见踪影了。S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图书馆阿姨把书收走了,加之自己动机不纯,又不好意思去问,就一直没太在意。
谁料现在这本文摘却恭恭敬敬地出现在这个桌子上,S俨然不知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围的同学都已经就坐开始了刷题模式,哗啦啦稿纸演算的稀稀啦啦,S这才从蒙圈中缓过神来。
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认定了这位子,学习就好了!学习最重要!缓缓拖起椅子,S便小心翼翼地欠着身子坐了下去。
晚上,她把那本文摘顺势塞进了书包,蜷曲的毛边蹭了拉链好不容易才合上。幸亏S不是爱书至极之人,要不然得心疼好久呢。
可是,这种习惯也常常使她错过了一些东西,就像是此时。
今天,又是一个平凡的一天!
S喃喃对镜子中的自己说,顺手在日记上画了一横,第1096天,离开H的三年又一天。
晚安,H!
I
02
之心湖
X大图书馆的南面有一个心形的人工湖,平日S在图书馆待得腻烦了,就跑来这里散散心、放放空。现在正值秋季,散落的秋叶轻者浮游粼浪,重者悬浮不现。瑶瑶碧池,嘤嘤鸟语,别有一番滋味。覆着薄纱,映着夕阳,湖面层层波光,伴着S的心儿在跳跃、在追逐、在荡漾。然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S所乐其乐,无人知也!
让我们把这清澈的湖水,作为一面永远的“明镜”吧!
最后一次在学校附近的天鹅湖畔见面时,S几乎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却一直哽咽在喉,针刺的疼痛就硬生生的吞在肚子里,等着下一次发酵,生出一株秘密的花朵。
于是那天从晌午到傍晚,S、A、H和C竟然一路无话,四个人硬生生绕着湖畔走了好多圈,大家都心不在焉地看着光影涣散,双眼迷离。直到最后S目送H坐上回家的公车,也没有说出那句话。她似乎有点理解“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种惆怅与哀婉了。
S微微抿起嘴角,眼睛微醺,想着这个已经是第1096次不断重复的画面,不觉有点愣愣地痴呆起来,这倒有点像时光老人躺在吱吱呀呀的摇摇椅上记凡尘账目的样子。
“吧唧”厚实的米色日记本竟从手心滑落,摔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S浑然不觉。
“同学,喏,你的本子掉了”回过神来,S恰好迎上一个柔和的目光,像是很久之前那个深邃的眸子,曾一笔笔描摹过的轮廓,棱角分明。
心跳不知为何漏了一拍。待下意识去拾起时,本子已经递到手里。随之就是一个背影,清瘦高大的背影。胳膊夹着星火单词书的少年就如同湖面的剪影,一点点破碎地淡出视网膜,循着对面的图书馆的台阶上走去。
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故作顾盼,似乎在窃窃地议论着什么,或许是关于男孩的故事。S听的不真切,只得猜测男孩貌似是建筑学院有名的才子,但却是一个孤僻的怪人。坊间传闻他背单词时常采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单词书一目十行,诵读成书,再面湖而思,方可过目不忘。于是很多人慕名来到之心湖,想借着这种灵光与心神,保佑英语成绩扶摇直上。
S好久没有注意身边的人了,要不是他与H的眉目相似,可能他也只是甲乙丙丁戊,对S的生活激荡不起一丝涟漪。因为她的记性是出了名的差,即使是相处一年的同学,他们的名字和相貌S也很少能对的起来。S也曾自嘲自己写日记纯粹是为了铭记,若干年后可以在回忆这些鸡零蒜皮的琐屑中聊以慰藉。
遗忘对于记性差的S显然是一种残忍的对待。
可是啊,S曾不愿意和时间计较些什么!
但是周围的人都觉得S是典型的傲娇综合体。她平时对什么事情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除了学习,是的,除了学习。可是哪一个天天在图书馆泡着的人不是三角书橱?这样细想,同学们倒有点怜香惜玉起来,对于她的沉默倒也不甚在意。
S缓缓涉阶而坐,缭乱翻开刚刚递过来的本子,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写道:
亲爱的树洞先生:
你知道吗?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男孩
眉角像极了你
唯独少了那份温暖
可我
莫名其妙地
傻愣愣
谢谢你,路人甲!
S写完这行字,摩挲着厚实的封面,微微凸起的字迹似乎给了她再一次走下去的勇气!又坐了一会,微风轻拂,悄怆幽邃,S便踱步而下,回到了西区的第三个座位上继续埋头学习。
She
03
体育场
S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上了大学,运动会却还是像小学生排排坐分果果一样,按部就班的分院系班级就坐。上级领导美名其曰运动会是学校综合素质评估的项目之一,有助于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拿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说教让学生们安分守己。
S苦笑,这样的工程学校每年也不知有多少个,拍照留影,写稿推送,招呼好领导,虚张好场面,要是有记者朋友再来个新闻大曝光,一大笔丰厚的教育经费就源源而来了。
可是S只是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高台上,丹红的薄唇紧锁,眉头微蹙,深秋的微风吹得她鬓角凌乱,马尾捎处也毛毛糙糙。
好友Z坐在她的身旁,S望去时只见她的侧脸上微微泛着一圈圈白皙的光晕,恰到好处的眉尾和眼影显得这个单眼皮女孩眉清目秀,她扎着一个俏皮的丸子头,发夹揪的细碎的头发倒是浑然天成,自成一气的!桔黄的格子领随意束起,一股清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女孩真的是水做的,清爽宜人更令人欢喜。S想着时突然被Z回过头愣愣地可爱样子弄得不好意思。Z倒是一脸无辜讪讪地凑过来,带着一脸的春光与笑意。
“那个、那个等下我男神要去三级跳远,你陪我偷溜下去,好不好嘛~~”Z一边拖着稚气未脱的奶音,一边双手摇着S的胳膊。
“去、去、我去,还不行吗!”一个白眼翻过去时,Z已经捂着肚子“哎吆吆~~”地和辅导员请假去了,一个眼神示意,S就自告奋勇地说护送她去医务室,两个人就这样一搀一扶逃脱了辅导员的视线。
S被Z拖拉拽玩偶似的摆布着,终于来到了塑胶跑道尽头的那个沙坑前。方形的沙坑有点湿漉漉的,深色的沙子硬邦邦地被漏筛一遍遍磨松,底下金黄的沙子也就混杂着翻上来,深深浅浅的色调似乎注定抹不匀!
清脆的哨声响起时,Z的目光就在人影穿梭-蓝色的钉鞋,红边的衬衫-好一个望眼欲穿。粗大的梧桐树干遮住了列队中间的几个运动员的身影,目标男神I的一举一动还是可以尽收眼底,Z这才安分地猫在树后面悄悄观望。
S本来就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躲在这儿倒也十分清净,便也就随处看看。其实对于运动会,她怎么也欢喜不上来,即使那曾是H发光放亮的地方——
几百米的视线被困在高高的台子上,俯瞰全场,统一的校服,人头躜动。S才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现实并不是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因为在乎一个人,就可以在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出,也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外惊喜,更多的或许只是万千人海相逢一笑,邂逅天涯便是无声的一面之缘。S俯下身子片刻之间再度凝眸蹙眉时,晕眩了目光,H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并不是躲猫猫的游戏,那时的S或许只是不习惯这样的追逐与较量!现在的S已经学会了躲藏,当Z在窜上窜下寻找I时,S一眼就对上了这棵苍老的古树,它的粗大的树干就是最好的掩护。
陆陆续续的运动员进场,比赛开始了。Z紧紧攥着S的手,双眼紧紧盯着那个180的大长腿,不须多言,光看着自己手上沁出的淡红色痕,S就已经知道这个丫头是真的沦陷了。
顺着她的视线扫过去,一个体格矫健的身影腾空纵出,三步凌空,千臂飞扫,虚渺弧线,干醉落地。完美的三级跳!伴随着裁判长报出测量13.14米的数值,全场沸腾,哗啦啦呦呵呵~~I竟然破了学校跳远的记录!他在众人惊羡的眼光中抖抖钉鞋上的沙子,撑着手臂腾地起身,似乎不经意间朝着那个视线很远的梧桐树瞥了一眼,就被众人撺掇着准备下一场的比赛。
Z欣喜若狂地围着这棵树干转了好久才作罢,自然没有对那0.01秒的视线有任何反应。倒是S,只是觉得此人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待回头再细看时,才意外想起是那个眉目像极了H的男孩,原来他叫I啊!
原来不光长得像,爱好也是极其相同的。她想起之前看过一本矫情的小说《下一个爱上的是不是你的模样》,不觉有点讽刺,自然笑出了声。
旁边的Z不明就里,以为S是为I喝彩,于是就絮絮叨叨地跟S讲起了I的丰功伟绩,无非是成绩好、家境好、相貌好、人品好的好好先生,S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关于这个I,S真的不想了解太多,每天奔跑前进向着H的研究生专业进发已经成了她生活的支柱,如果此刻有个人告诉她,其实你大可不必大费周折,那么S一定会瞬间垮掉。
她的高冷与沉默,她的学习与日记,她的图书馆与之心湖一下子就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一切被她赋予某种特殊意义的巧合就全部飞灰烟灭了!
S不敢想更不敢说,于是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别了Z,独自来到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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