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一边,窝个说大不大,说小着实还小的村庄。拥拥挤挤了几十栋新旧不一,高高低低的二三层小楼,最低也是二层起步。楼挨着楼,空隙窄到可以忽略。楼栋之间居然还是给人留出了可以一到两人通行的巷道。巷道于是就复杂起来,九曲十八弯不为过。四通八达也能做到。外人入村,转晕了头也能走出村去,尽管不知走到哪儿了。
村庄中央有座祠堂,逢着初一十五,有时也点长明灯,春节贴上对联,一村的对联贴尽了似的。
祠堂边原有个破石头门框,突兀地立了些年头,门框下眼见的还是黄泥手制的墙基,有些年份了。走来走去,破门框都似乎在倾诉一段往昔。后来有一日,便不见了。不久,原地竖起一座毫无特色的二层楼,连带了一截院子,种上两棵桔子树。从挂上果到被人吃掉,几乎都是绿得要命,酸涩是一定的。二层楼装上白铁皮的门。再也无心多看几眼了。
湖畔村落的人一律走过村庄,去往湖畔。天长日久地踩踏出两条道,两条道下行,或石梯或泥石坡,走下去,就是两条通往湖畔村落的由房屋间隙形成的宽宽的甬道。
湖畔村落尽管也是村,却不同于回家途经的村庄。湖畔村落没有桔子树,没有一到秋天就挂果儿香气逼人的橙子树,没有高大结红枣儿的枣子树,结了枣尽掉又懒得摘。这些湖畔通通没有。也没有祠堂,也没有石头门框子。湖畔的居民四面八方而来。
湖畔的居民少有和小村庄里交集的。天长日久识得了面孔,见面顶多打个招呼。张伯伯夫妻却特别地亲近些,成了咱家老熟人。
小村庄通达我家的泥石混合坡路旁,是张伯伯家小楼小院,院中石榴一结一树,我们便吃得上石榴。院角一棵巨大的橙子树,非常肯结果,那个诱人呀。自从村庄里人嘴馋,摘橙子摔得粉碎性骨折,橙子就安然地挂着,熟透了落下至排水的大沟。让人感叹着:可惜!可惜。也就不知橙子香甜不香甜。
男张伯伯高大极了,倒和善。经过村庄,会主动招呼你。一夜,哭天抢地的喊叫、哭泣宣告了他的离去。这是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死亡。什么是死亡?就是从此这个人没了,没了!你还念念不忘,却再也见不着了。
从此,石榴依然可以吃到,女张伯伯却形单影只,几个儿女一个也不家里呆了,更有一个,推倒破石头门框子,在废墟上起二层楼,关上铁皮门,哗啦哗啦地洗牌,把个老母亲扔在老宅里,愈发孤单了。女张伯伯依然慈祥地笑着,背一天天微驼起来,步履渐渐不那么轻快了,见了面,和妈聊一会儿,让人心里暖暖的。
张伯伯是这小村庄里最朴实又好打交道的原住民,也许因为他家特别的位置?位于土村庄和新村落的衔接处么?
湖畔村落的居民就复杂多了。尽管表面祥和,一天到头,除了晨昏时段,也见不着几个人,还不一定彼此认得。从我来到湖畔到我离开湖畔去往自己的小窝,湖畔的此伯伯彼伯伯此叔叔彼阿姨,认得的不超过十个。年青一代则毫无交集,渐渐也就同不认得没什么两样。就这么十多个人,竟让我念念不忘村落的生活。真是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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