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瓦,是美丽的瓦,不能跟寻常的瓦一概而论。我们的是琉璃瓦。
这是一位父亲内心的独白。
姚先生的七个女儿是不一样的,即使在那个说“女儿是家累,是赔钱货”的年代,他也不吃亏。
他的女儿是不同于寻常的。美,的确都很美,顶尖的美。
可,他不知道的是,琉璃易碎,越美碎得越彻底。
我一直觉得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割舍的东西,即使上一秒吵得面红耳赤,下一秒也会为对方的身体状况操碎了心。
可张爱玲又再一次打破了我对亲情的认知。她的笔触依旧犀利,犀利得有些残忍。
她在写亲情,我能感受到姚先生对女儿的付出。可她在我开始感动时,又撕开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性面纱,掏出血淋淋的心脏给我看,让我措手不及。
她的文章呀,似乎从没有绝对的暖。
姚先生爱自己的女儿吗?当然爱。
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奔波时,我们绝不难看出他对女儿的关爱与呵护。
他给大女儿静静物色的是所任职公司大股东的独生子,里子面子上绝对过得去,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吃亏。
只是,他的爱里终究掺杂着私心。
他是想从这份姻亲关系里分一杯羹吧。只不过她未曾料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会因外人的几句挑唆,而断绝与家人的联系,彻底打破了他的希冀。
都说儿女心思最难猜。可为何,为何静静的心思被不曾有感情的丈夫,随意试探几句就乱了阵脚,并与家人断绝往来。
我不明白的是,如果自己问心无愧,为何要做这些欲盖弥彰的选择,截断自己的所有退路,也寒了家人的心。
大女儿静静的婚姻,似乎为全文奠定了悲凉的基调。
本已对女儿的婚事心灰意冷的姚先生,看到犷悍的二女儿曲曲时,终究是不忍心放任不管。
他把二女儿荐到机关去做女秘书,借此为自己挑一个乘龙快婿,却不料再一次落了空。
清高的曲曲偏偏看重一个三等书记,在被父亲强烈反对时,竟说出:
爸爸,你就少管我的事罢!别又让人家议论你用女儿巴结人,又落一个话柄子!
这样的话在我看来都是极心寒的,我不知道姚先生当时怎么想。
他紫胀的脸上是怒火?是生气?还是心寒呢?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曲曲嫁给书记时,用自己的全部积蓄为她购置家具与衣饰,女儿的幸福终究是他放不下的心事。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为女儿的婚事张罗,他又再一次为最听话的三女儿心心留心起来。
文章有一段关于他为心心做媒时的描写,我爱极了。
姚先生放出手段来:把陈良栋的舅父敷衍得风雨不透,同时匀出一只眼睛来看住陈良栋,一只眼睛管住了心心,眼梢里又带住了他太太,唯恐太太没见过大阵仗,有失仪态。
作者短短的几笔,将姚先生的神态、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姚先生把控住了全局,却依旧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
心心阴差阳错下将相亲对象认错,错付一颗真心,也伤透父亲的心,姚先生从此一蹶不振。
文章最戏剧的是在文末。与家人决断的静静在发觉丈夫出轨后,跑回家找父亲哭诉,怪父亲将自己嫁给他。
看到这里,我啼笑皆非,心却异样的难受。
文章到这里接近尾声,张爱玲并没有交代曲曲、心心的爱情结局,给我们留下一些念想,或许会是美好的。
姚先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他的膝下还有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美,太太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我无法去想象他的未来会是怎样,死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可死很容易,难的是好好的活着。
这似乎是一篇写亲情的文章,却掺杂着那个时代的女性不能自由主张婚姻的无奈。女人即使再美丽,也无法独立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作者又似乎在写爱情,静静弱不禁风的爱情,曲曲恋爱至上的唯心主义爱情观。
只是,无论哪一种爱情,若不是真心相待终有厌倦的一天。在利益面前,爱情显得太廉价。
唯有亲情,才是最后的避风港。
在网上翻看其他人的解析时,看到这一句话:“以爱之名,绑架亲情。”
这四个字把全文诠释得很好,用在文章结尾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我终究觉得这句话太过坚硬,容易打破人们对亲情所有的幻想。
所以我想以“爱情易碎,亲情难离”做结。
将其镌刻在琉璃瓦上,让人们对爱情多一点理性,给亲情多一点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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