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晒干了夜雨,也将那蚀骨的温柔晒得奄奄一息。世界已是一片光明。我要赶紧写些什么,才能安心。
我不在乎梦的细节被遗忘。我只是不愿意,梦醒时分无限的缱绻缠绵被这光明的世界一刀刀凌迟。
在光明的世界里,小绿姑娘已经消逝多年。她早已变成了陆太太,变成了恬恬妈。生活雕饰着她,送给她一个丈夫、一个孩子、一道剖腹产的疤痕。小绿姑娘就是我的忒修斯之船,我不知道她身体里哪一个细胞的凋亡宣告了从此她不再是我的小绿姑娘。
幸好,我还有梦。
梦不是虚妄,而是最深刻的真实。梦是窥探“理念世界”的窗口。光明世界里那个陆太太、恬恬妈,不过是柏拉图的故事里,投影在洞穴壁上的影子而已。而梦里的小绿姑娘,却是只属于我的完美女人。那么多年过去,我依然不时去梦里找她。
我的小绿姑娘,你看,时间在你身上流逝得那么慢,多好呀!我牵着你的手漫步,身边是一片湖水,幽蓝深邃。你的手那么柔软,我多幸福呀!
我的小绿姑娘,你说你愿意抱抱我?你真好。我的心快乐得要跳出来了呀。我把你抱得那么紧,简直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要是弄疼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呀。
我的小绿姑娘,刚才吻得天旋地转的时候我一直在颤抖,你发现了吗?你的吻真的既柔软又有力呀。
……
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就这样一次次地梦见我的小绿姑娘,亲昵如斯,但也只到这一步。我一直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想来柏拉图的理念世界里也只会有柏拉图式的爱情吧。
可是昨晚,小绿姑娘却第一次成为了一场春梦的女主角。
在梦里,我对待小绿姑娘竟然像对待妻子一样肆无忌惮。我似乎像是知道自己在做梦一样,抓紧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贪婪地注视她的身体,贪婪地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贪婪地进入她温暖湿润的身体。更为严重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我进入的女人,已经不是小绿姑娘,而是陆太太了。
所以,这是一场偷情。
在梦中,我和陆太太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因为梦里我的妻子和陆先生竟然都容忍我和陆太太的偷情。这说明,我的道德观在梦中崩解得并不彻底,因为我依然在为这梦里的偷情制造合理的成分。
从梦里醒来,萦绕在心头的,除了春梦的余韵,还有一个深深的困惑: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梦中的小绿姑娘也像光明世界里一样,变成了陆太太,于是大脑选择用一场春梦来结束我所有柏拉图式的眷恋呢,还是小绿姑娘依然不容狎亵,而大脑就想单纯地做个春梦,于是只好把小绿姑娘换成了陆太太。
这个困局简直就是另一种“庄周梦蝶”。
我想,等到下次梦到小绿姑娘的时候,看看她有没有变成陆太太,也许我就不会困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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