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瓦屋院也有雨声
十七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一丝丝地凉起来了呢,屋里的人刚刚还吵吵着,现在竟然鸦雀无声了,他们愕然地瞅着雷奶奶,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似的;雷奶奶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站了起来,转身抬起一只手,关上了那一扇白麻纸小窗户的缝隙。
雷奶奶再转过脸儿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多了,多少年的艰难中磨练,一个“忍”字,她把中国女人的韧性发挥到了极致,淡定中一个微笑 犹如清澈湖面上泛起了涟漪,多少辛酸和苦痛,好像几块沉甸甸的石头子, 不经意间就被她隐入水底去了呢。
雷奶奶脑海中如过电一般,眼睛平视,仿佛眺望了遥远中找不回家来了的过往,或许还有 剪不断 理还乱的当下, 或许也有前路迷茫 看不清影子的未来?
像一条呜咽的小河,雷奶奶开始了自己的讲述,“杠爷的悲剧,其实是起源于太姥姥命运中的不争与不幸,起源于老杠爷陈腐思想、陈旧理念中的非人性,还起源于杠爷对这个老封建家庭 可悲的无奈 以及愚昧的盲从;如今的年代早已不是留辫子的清朝,也不是乱哄哄 军阀闹割据的民国,现在是 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社会了呀,可是,最悲剧的事情是——杠爷的一家子屁股坐在新社会,脑袋却停留在陈旧、腐朽、愚昧、残忍的封建意识紧箍咒里,那些可悲的思想理念 无时不在地侵蚀着一个人心灵深处的善良、美好 与纯真,也无处不在地蛀咬着人与人之间的友情 爱情 甚至亲情。”
“确实是这个理啊,尤其在咱们农村,从古到今的思想一直就相对封闭 僵化、礼教 宗法的封建理念浓厚顽固,形成许多丑陋习俗而不知不觉呢。”,二根头面对着雷奶奶,也站起身,扫了一眼大伙儿,咬着牙狠狠地插了一句,仿佛他要发狠地向一切陈腐落后的价值观 刺入一把尖刀似的。
“二根头,雷奶奶还要正经讲杠爷的故事呢,你这是趁风放的什么臭屁呢? 农村怎么啦? 妄自菲薄!你知道不知道? 即使是在省城中学工作了大半辈子,退休回来了的郭学究,戴了眼镜一本正经 骨头却也是老封建一个吗?不要说不肯干家里那些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之类的家务事儿了,就连自己白天洗澡换下来的脏裤头 ,晚上洗脚脱下去的臭袜子,都随手就扔在一旁,“让女人去洗!”,抄着手理所当然就走开了,这事恬不知耻吧? 还有更过分的呢,郭婆婆任劳任怨地追在他后面‘擦屁股’,操持这个家,忙的都不歇手呢,邻居也总是听到郭学究大声呵斥郭婆婆呢,其实并不是这对老夫妻感情不好,郭学究这个文化人,我清楚的很呢,他也被‘传统文化’——遗传了很多‘不文明’的基因,‘恶言恶行’ 都成习惯了呢。”,三虎爷的耳朵里,听不得二根头总提‘农村,农村’ 怎么地不好,马上就站起来‘炮口’对准了二根头。
“哈哈,三虎爷!看把你这个秃脑袋瓜子日能的,智慧的光比大太阳都亮堂了吗?我只问你一句,你在家里又比人家郭学究强在哪里了呢?”,二根头却侧转了身子说着话,嘴角一歪,转眼珠儿扫了三虎爷一眼。
“哎呀!我的二根头老兄啊,你也就是在哥儿几个面前可以耍点儿横,回到家了还不是老嫂子手里的面团儿吗?洗衣做饭扫地刷碗,老嫂子的一支指挥棒下,哈哈,让你是圆,你不敢成方,说你是扁,你拼老命饿肚子也不敢鼔起来呀;你怎么可以与我比呢?我婆娘对我 那叫一个服帖呢,我让她炒几个菜,人家就马上就去炒好端过来,连酒壶都一准是烫到热乎乎了呢,脏衣服臭袜子都是老婆子硬从我身上扒下来去洗哩,呵呵,郭学究,他是个文化人,而我是个粗人,但是,他与我能有一比吗?”,三虎爷的脑袋兴奋地像不郎鼓似地摇着,对着大家,也对着二根头呵呵地笑着。
“三虎爷的家里我经常去哩,老嫂子对三虎爷那叫一个妥帖啊,连我这个当小弟的都嫉妒呢,可是人家三虎爷心灵手巧,也对老嫂子好得很啊,出门回来总记得给嫂子买点她用的东西,甚至还会给老婆、娃子们编织毛衣、裁剪布料、使用缝纫机做衣服呢。再说三虎爷天生一张巧嘴,说出话来诙谐风趣,再加上对老嫂子的一番甜言蜜语,我们确实比不了啊。”,富宝对着身边的二根头露出一丝的苦笑,摇了摇头。
二根头瞧着大家竟然都倒向了三虎爷一边,就向着雷奶奶做了个鬼脸,“三虎爷,不就是会一点小骗术吗?像个跳大神的巫婆似的,蒙骗女人、小孩本来就不足为奇,不过我们大家的身上,都免不了有一些旧传统、老思想,日子过的不也好好的嘛,有什么危害呢? 不过…杠爷可能是个例外吧。”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雷奶奶此刻深切感受到屋里人氛围中的不以为然;院子里街巷中此刻不停流淌着泥水,但是,在它们还没有汇集成洪水,而且没有达到损毁田地 伤害人畜的程度时,谁又把它们当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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