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写于父亲逝世第十四周年       

多少回多少回

我潸然泪下

梦中看着您斑驳迷离的身影

多少回多少回

我梦魂萦绕

耳畔缥缈着您幽美或苍凉的笛声

我挚爱的父亲啊

多少年了

我一直都无法下笔追忆

因每一次的回忆

都是一次心脏痛点的戳击

是的

当我顾首您平生的踪迹时

我看到了您一路走来的

沧桑、踉跄和坎坷

我看到了您慈爱和高贵的傲骨

我看到了您待人无分贵贱平等相待

的热忱

我看到了您深切植根的一片乡情

我看到了您无论对家人还是亲友

都是那么毫无保留

至情至性的挚爱

那种无私的帮助

自打小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父亲

曾记得

年幼的时候

我曾每晚坐在您的膝前

急切地聆听您讲述

三国水浒红楼儒林外史

的每一个章节

多少回

我曾看见您挥毫书画

抒发着您幽藏于心的

古时士贤的田园情怀

多少回

我看见您闲庭踱步

用您那抑扬起伏的韵律

吟咏着您早已倒背如流的唐诗宋词

而您那时的神色

就好似沉醉在蛙鸣十里的夏夜

或大风金戈的苍野之中

多少回

我听见您清越的笛声破窗而出

午后的阳光下

留下我凝神驻足的身影

我还记得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风暴中

我曾有近四年时间

没能见到您的颜容

当您历尽劫难

第二次清白磊落，王者归来时

却是和我偶遇在

我放学途经的六榕路的街道上

您一眼就认出了我

您踏着枯黄的树叶

急步走到我的面前

用您那浓重的乡音

呼唤着我的小名

对我说“我们回家吧”

我怔怔看着您

那个已理成了平头

清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我没有吱声

只是默默地乖顺地

任您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

走回那久违的缺失温暖

的家

从此

您回到了正常繁杂的生活

我却看到您额头牙齿耳部以及身躯

所遗下的深切的创伤

然后您又被掷往山区

数年中每月一次往返城乡

而您因为老胃病

每次都要背负一大包袱的面饼

而我每次送行您时

看着家中走出

那身负包袱微微屈曲的背影

少年的我

内心感到隐隐的疼痛

而我还深深记得的是

在那场风暴之后

我再也没有聆听过您的笛声

……

父亲啊

您一生嫉恶如仇

您一生铮铮硬骨从无媚颜

您清廉自律严守法纪

您待同事如手足

正直和好人是您留给他们最终的口碑

而您从事刑侦工作一辈子

（减去两次监禁及下放山区共约7年时间）

从无造成一例冤假错案

并得到共和国的认可

在您离休一年后

共和国公安部

给您颁发了二级金盾

荣誉勋章

而您在离休二十年后去世

吊唁的灵堂里挤满了您

当年的同事手足

那就是对您为人行事最好的告慰

而我对您

唯一的告慰

在您离世之后

养育了一双

亲生女儿

她们终会学习，成长

她们也一定会

以您为荣

  父亲

  如果还有来生

  我祈求我们还能再次结缘

  成为一对父子

  我希望我能跟您学会

  吹奏竹笛

  在那空旷的峻岭

  或迷漓的月夜

  一起吹彻那幽美

  或苍凉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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