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表扬我

                                  求求你表扬我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在家里，忽然发现大陆90年代左右拍的一些电影很好看。短短几天，我看了好几部这个时期的电影：大腕、站直喽别趴下、女儿taxi女人、八旗子弟、末代皇后、私人订制、一句顶一万句、我是你爸爸。我觉得其中最好看的是冯巩演的“站直喽别趴下”，最压抑的是毛孩演的“一句顶一万句”，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范伟和王志文主演的“求求你，表扬我”。

我怀疑我看到的不是完整版的电影“求求你，表扬我”，因为很多细节，我都没有看出来，起承转合的部分在我看到的版本里都很突兀，后来看了网上有人写的影评才把很多细节补齐。有一个人写的影评很好，他给这部电影的评价是：细思极恐。而我给一个圣经化的评价：没有一个义人。

电影描述了一个略显荒诞的故事，全剧都透着罗生门的迷雾。范伟扮演的杨红旗是一个大龄未婚的民工，他来到报社找到王志文扮演的记者，声称自己在情人节的雨夜救了一个险些被强暴的女大学生欧阳花，要求登报表扬。记者走访欧阳花，欧阳花矢口否认这件事。杨红旗执着地请求记者表扬，背后的原因是因为杨红旗的父亲杨老爷子一辈子活在奖状中，弥留之际就想看到儿子被表扬。记者的女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女警察怀疑欧阳花在说谎，重重迷雾中，记者带着杨红旗走访了可能的证人，但是没有任何证人证言支持杨红旗的说法。杨老爷子到死没有等到儿子的表扬。杨老爷子的死触动了主编，主编年轻时候采访过杨老爷子，并且将其事迹登报表扬，杨老爷子临终托村长把珍藏的报纸转交主编。此时记者的警察女朋友审问一个刚刚抓捕的犯人，这个犯人交代情人节雨夜曾试图强暴一个女生被一个傻小子救下。主编撰文表扬了杨红旗，且该文获奖。欧阳花因为事情曝光丢了工作，试图自杀被救。记者在是与非中彻底凌乱，与女友分手，辞职北上，在天安门广场意外巧遇杨红旗推着杨老爷子，两个人见到记者灿烂地微笑。全剧终，留下凌乱的观影者。

就如经上所记：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罗马书 3:10 和合本)

 可以说，在剧中出现的人没有一个义人。先从最明显的一个坏人说起，就是强奸未遂的犯人，他凶狠，他提到如果不是杨红旗冲了他的好事，警察抓不到他，因为他从来不留活口。他犯罪却不内疚不悔改。这个人是坏人，这是没有争议的。

下一个较为明显的有问题的人似乎是欧阳花，欧阳花拒不承认被救一事，显得忘恩负义，串通朋友一起作伪证，编瞎话说下雨试图色诱记者。但是欧阳花为自己找了一个堂皇的理由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犯罪嫌疑人伤害了她一次，记者及那些试图揭示真相的人伤害了她第二次。犯罪不悔改，还给自己找理由，这就是我等芸芸众生的写照。

那个情人节的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欧阳花是陈好演的，极其青春美貌，身为学生却用昂贵的香奈儿香水。情人节的夜晚，她独自出现在一个叫粉巷的地方。据杨红旗说，她被侵犯未遂之后，抱住杨红旗痛哭，而且告知其姓名学校。杨红旗把自己的雨衣给她披上，为她打了一辆车。然后杨红旗去公安局报警，并且把警察带到空无一人的犯罪现场。

种种细节表示，欧阳花从事不光彩的勾当。那个晚上获救之后，是否和杨红旗达成了某种交易，以欧阳花后来色诱记者的行为看，欧阳花很可能当时要求杨红旗为这件事保密。那么后来杨红旗报警及找报社求表扬，就是违约行为。当然，这是我的推测。如果当时没有交易，杨红旗就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吗？从外在的行为上看，杨红旗英勇救人，寻求表扬，后来到学校围堵催逼欧阳花作证都是正当行为。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有没有怀念那个欧阳花衣着不整（据杨红旗说不着一缕）在他怀里痛哭的时刻，他不断找人倾述，有没有潜意识中希望宣扬此事的意思？在影片的最后，他对记者说：他找到欧阳花并且侵犯了她。他说这话的时候半真半假，记者认为是假的。我却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他内心深处真实的愿望。

只是我告诉你们，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她犯奸淫了。

(马太福音 5:28 和合本)

耶稣说：罪不仅仅是外在的，也包括内心深处的。对于杨红旗来说，被表扬这件事已经超过了抓到罪犯和欧阳花的二次伤害。这也是人性的真实写照，任何时候，我们个人的利益总是高过别人的利益。这就是杨红旗的扮演者范伟演过的一个小品中说的：疖子长在什么地方不让你担心？疖子长在别人的身上不让你担心！

杨红旗一个显然的罪是为了被表扬，联合村长和他爸爸一起导演了诈死的戏份，而最后他看见记者的时候，笑得很坦荡，电影的最后杨红旗给记者发的短信说：做了好事就该被表扬。人会选取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且绝对正确的点，然后就一直陶醉在那里，觉得自己很对。杨红旗认为，既然救人为真，那么求表扬也就绝对正当，所以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如果欧阳花自杀成功死了，我想杨红旗也不会觉得内疚，他也不会觉得欧阳花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杨红旗雨夜救人事实清楚，但是最后却演变为罗生门事件，真假难辨是因为不仅仅是一个欧阳花在说谎，一系列的谎言混淆了事实，就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颗雪花是无罪的。警察因为不想打破多长时间无报案的记录选择不立案。食杂店的老板声称那个晚上他什么都不知道。村长为了业绩，不惜参与杨老爷子诈死的策划。欧阳花的同学作伪证。主编为获奖抢先发表本来是记者负责的新闻。每一个人都犯了罪，这些罪使一个清晰的事实变得不清晰。

所有的人中最具迷惑性的就是杨老爷子。杨老爷子拒绝所有的救济，把所有的钱全部捐出，过着极其清贫的生活，似乎是一个标准的好人。但是他视荣誉为人生最重要的事，他家的墙上全部都是各种奖状，这是他荣耀的冠冕。而那份登了他照片的老报纸则是他一生的光荣。拍了当时那张上报纸的杨老爷子照片的主编在他家住过一个月，是不是可以推理，那一个月他对主编的接待是为了最后的表扬？按照杨老爷子的价值观，这是很有可能的。而且就像窃书不是偷的逻辑一样，在杨老爷子的三观里，只要做好事这件事是真的，求表扬就是完全正当的呼求，即使采取欺骗手段也是可以的。他用自己将死的事实来逼迫儿子一次一次去求表扬，他的虚荣心和村长求业绩的私心一拍即合，诈死的苦肉计成功上演，且用那张老报纸打苦情牌，逼迫主编。在儿子如愿以偿上了报纸之后，他的病情居然奇迹般好转，巧遇记者的时候，他的笑容比他的儿子更坦荡、更心满意足。

这个人让我们想起假冒伪善的法利赛人，法利赛人是遵守律法的楷模，但是他们做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以正义之名把耶稣钉在了十字架上！如同北岛的诗歌说的：以太阳的名义，黑暗在公开地掠夺！即使不上升到圣经的高度，中国古人也说：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杨老爷子一辈子都在有心为善。

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当年杨老爷子是为了什么事情上了报纸？在那个年代，如果说杨老爷子是因为什么与时代有关的壮举上报纸应该一点不奇怪。这也可以解释主编看到这张旧报纸的时候，把其丢弃的原因。曾经的光荣随着时代的变迁变成了不光彩甚至罪行也未可知。

比较无辜一点的是记者和他的警察女友。警察女友从一开始就认定欧阳花在说谎，这是因为女人总是能够看透女人。后来她热心于审判犯人追究真相，与其说是为了正义伸张，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女人的嫉妒。

如同网上影评说的，王志文扮演记者年纪太老，会为了是非混淆而辞职，这显然是不谙世事的小伙子才会做出的冲动之举。

求求你表扬我，看到这个题目，我苦笑，很多时候，我很努力，也是为了得到表扬。很长时间，我都处于“求求你表扬我”的状态，我至今没有得到我期待的表扬，已经进入假装不在意阶段。

在过去的三年，我思考最多的就是死亡和罪的问题。实际上死亡与罪是一个问题，因为没有罪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就像带着罪活着不是真正活着是一样的。

写此文时，正是疫情汹汹之际，比疫情更不可琢磨的是人心。前一段，某个国家为疫情举国祷告。神赦免我论断别人的罪，我看着电视直播的祷告会的时候，一句经文忽然蹦出来：

你们要撕裂心肠，不撕裂衣服。归向耶和华－你们的　神；因为他有恩典，有怜悯，不轻易发怒，有丰盛的慈爱，并且后悔不降所说的灾。(约珥书 2:13 和合本)

认识罪、剖析罪是容易的，真实的悔改是难的。

为什么这个电影给我这么深的印象，为什么我分析剧中人这么鞭辟入里？因为那就是我自己，我在每一个人身上都看到了我自己。

求求你，表扬我！我们都该有这个心态，我们唯一所求的就是耶稣的表扬，有一天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可以对我们说：

主人说：‘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可以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 (马太福音 25:21 和合本)

                                          白媛

                                  2020/3/29于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