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是高中毕业就出去工作了,是我们这一群最要好的朋友中唯一没考上大学的人。
黄狗出去工作是我们大家都不放心的一件事情,毕竟从小到大一起玩,黄狗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永远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还有一副老好人的形象,无论什么忙他都帮,只要别人有求于他,就算自己不会,去百度上搜索出结果也要帮别人,更可怕的是他分不清楚别人是故意为难他,还是真有麻烦事要找他。
黄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是单纯,朋友都经常劝他,你这不懂都要去百度上搜索答案的精神怎么不放到学习上来,那早也考上大学了。
每每说到这的时候,气氛都会有些尴尬,后来我才听黄狗说,没考上大学的他其实很后悔,也觉得总和我们这一群人格格不入。
但是黄狗只会哈哈一笑,说一句“我不行得嘛。”来化解尴尬。
黄狗是我们几个朋友中出了名的好脾气,当然这不是在夸奖他,而是他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我们几个上大学的时候,有时天天晚上要一起打几把英雄联盟,他如果下班早也会找一个网吧跟我们一起开黑。游戏但凡是一输,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会指责黄狗,统一的把失败的因素都归结到他很菜。有时候说着说着成了真还会骂一两句黄狗,但黄狗却习惯了这样,也不会反驳,只会说自己确实很菜,尴尬的笑笑,而我们好像也把说他当成了习惯。
我觉得没有人是会这样没心没肺的,多少都会觉得刺耳,我不知道黄狗跟我们开黑的时候,一个人在网吧的角落听着这些刺耳的话会有什么感受。当我们关闭电脑在翻个身就能上床睡觉的宿舍,他一个人结账下机,然后走着夜路回家回想起那些刺耳的话,还会不会觉得跟我们一起开黑是一件快乐的事。
我觉得傻人终是会遇到傻福的,就好像黄狗每去一个工作单位不到三个月,这个工作单位就会被倒闭,但是他的老板总是会很友善的给他介绍到下一个单位,让他不至于失业。
大学快要毕业的那一学期,我们几个朋友心血来潮,互相介绍起了相亲,把自己大学里好的异性朋友介绍给兄弟认识,美其名曰资源互换,突然间被黄狗相中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是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乖巧,黄狗相中她的第一眼也是因为很乖巧。
女孩我是在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只是后来都没怎么联系,全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叫阿亖,听说我在介绍对象所以她主动找我想看看在我的朋友里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虽然对阿亖印象甚少,但我多少还是知晓一点,大学四年阿亖都没有交过男朋友,喜欢炒鞋,记得大一的时候我还跟她一起去线下中签去买过鞋,明明下午六点的签,结果记成了早上六点,害得我早饭都没吃,匆匆忙忙却扑了一个空。
炒鞋赚了一笔钱,不多不少也有十来万的样子,大学没有谈恋爱也跟这个情况有关系,毕竟有钱,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旅游。
记得《亲爱的客栈》第一季刚播出的时候,她觉得泸沽湖太美了,第二天就买了飞机票去了那个地方旅游,第三天就开始在朋友圈了发牢骚,综艺里都是骗人的,电视上看着漂亮,自己去看一点都不漂亮,反而还把心中幻想的形象全部破坏了。
阿亖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大大咧咧,冒冒失失,却很可爱的一个女孩。
我把阿亖的微信推给了黄狗,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黄狗的好话,说黄狗看到你的照片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还从没看到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样,还说了一些黄狗的爱好。
阿亖也挺好奇黄狗的,好奇黄狗去一个公司就倒闭一个公司,却依然没有失业的这种传奇经历。
我不太确定这一丁点好奇能不能成为黄狗和阿亖的一场缘分,出于理性而言黄狗是一个比较宅的人,喜欢打游戏,而且喜欢二次元的东西,而阿亖是一个很活泼而且喜欢到处跑的人,是一个活在三次元世界的人。
后来的事情我没有主动去追问结果如何,只是跟黄狗打游戏的时候,黄狗会跟我说她跟阿亖聊得如何如何,有时黄狗还会发一些聊天记录给我看,虽然我觉得这种聊天内容并不利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升华,但是我看得出来黄狗已经很努力的在跟阿亖聊天了,而且阿亖也没有故意冷场之类的话,总得来说还是挺好的。
直到有一个周末,我得知了阿亖打算去黄狗的城市找黄狗玩,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兴奋,比我自己的出去约会都还要兴奋。我很期待黄狗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黄狗和阿亖约会的那天,我在和其他的几个朋友一起打英雄联盟,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游戏房间突然多出了黄狗的账号,我们满脸疑问,问黄狗:你不是在约会吗?怎么还去网吧了?
黄狗也疑惑了,说了一句:约会完了啊!现在打两把游戏怎么了?
我说:那阿亖呢?
黄狗说:回你们学校了啊!
我说:重庆离成都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嗷,她上午到你下午就让她回学校了?就不让她多玩一天?
黄狗说:她还是学生啊,还要回去做毕业设计,还是要毕业塞。
我们也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总感觉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劲,但是接下来黄狗说的话却把我们雷了个外焦里嫩。
黄狗说,本来他们俩一起玩到了晚上九点多,这时阿亖说她突然想起她没有买回去的车票,而且这个点也已经没有会重庆的车票了,黄狗没有听出阿亖的言外之意是想跟黄狗再玩一天,又恰巧黄狗认识一些长期往返成都与重庆的组合滴司机,黄狗便联系了一个师傅把阿亖送上了车。
当时我们听到这的时候脸都笑开了花,网上看了很多直男的段子,现在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这还是头一次看见。
黄狗还一脸不相信,解释说是阿亖自己说的忘了买票,没办法回学校,自己才想办法帮她回学校,而且为了送她上回学校的车坐了两个小时地铁,临了还问了阿亖觉得他咋样,他说阿亖评价他挺好的。
我们一个朋友当时总结了一句话:黄狗啊黄狗,我们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第一次黄狗的约会就这样笑料百出,还是我半夜两点在我们学校门口接到了约会归来的阿亖。
见到阿亖的时候,我没绷住笑了出来,结果阿亖追着我一顿打,一边打一边说:你看你这都是给我介绍的什么对象?
“对象?”从阿亖的嘴里说了出来,我感觉好像事情多了一点什么味道。
原来阿亖生气归生气,但是也从侧面看出来黄狗真的是一个老实可靠的人,而且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种品质确实难能可贵。
那天夜里阿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和黄狗相处的一些事情,虽然多多少少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但是从神情里我看到了阿亖对黄狗的肯定。
这一次约会虽然过程不太好,但从结果上看还是勉强让人接受,这或许也是黄狗傻人有傻福的一种吧!
后来黄狗也发现了上一次他和阿亖约会的直男行为,所以我们天天晚上打游戏的时候都会听到黄狗问我们各种各样的问题。
“啊!仔哥!她说她很烦她的室友,我该怎么回复她?”
“仔哥!她说她毕业设计好难,现在还在赶进度,我也不会做她那个啊!好复杂,我也学不会啊,我该怎么办?”
听得多了,我们也很烦,就跟他说:你就这么回复她,你说你在跟我们打游戏,叫她不要在那里哔哔赖赖,别发信息来烦你就OK了。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发给阿亖的。
毕业后阿亖去了成都,当然不是因为爱情去的成都,阿亖在认识黄狗之前就把工作签到了成都,只能说缘分有些巧合,不过这样也挺好,爱情从异地变成不异地,那挺好的,而且刚毕业就能去到一个有人照顾自己的陌生城市,我觉得对于阿亖而言也挺好的。
那年年底出了一件大事,新冠状病毒肺炎爆发,所有人被迫回到家里隔离,那年年底我在家闭关了一个月,年也过的不是很好,都没有出过门,而且这一次灾难性的大事件爆发出来对整个市场经济影响也很大。
所以那一年失业人群成几何倍数增长,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黄狗这样的小型事业单位,本来正常的情况下都是动不动就会倒闭的公司,这种灾难出来之后,黄狗的传奇也就彻底终止了,这回他找不到工作了,但是我们都还好,我们签的国企单位都还可以,三月份的时候复工了,阿亖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每个月差不多有四五千的工资,黄狗却没有工资,本来工资也不是很多的黄狗,用完了身上的积蓄就回了老家,没有留在成都。
五月份的时候我问黄狗在干嘛,黄狗说在家啃老。
其实我不是想问黄狗在干嘛的,而是我听说阿亖跟黄狗分手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这是别人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关我一个外人的什么事呢?
但是没想到黄狗说了一些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跟她分手了,你满意了吧!三月十五号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大学生,我只是一个随意在社会上漂泊的人,这下你满意了吧!反正我随时都是被你们指指点点的那个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游戏而已你们也要说我,你们都在上班了,我在家吃饭睡觉打游戏你们满意了吧!
说着说着,电话那头黄狗哭了起来,声音沙哑但混合着嘶喊。
我怔在原地,这是我第一次碰见黄狗发火,我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老家离得不远,我买了最近的一班车票回了老家,见到了黄狗,不愧是在家蹲了四五个月了,头发乱糟糟的很长也没有洗,衣服虽然是黑色的短袖,但是也看得出来很久没换也没洗了,散发着一股臭味,胡子也没刮,眼神很低迷,没有色彩。
先是去了黄狗家,见到了他爸妈,他爸妈看到我说:黄狗这个样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知道一个多月刚好是黄狗跟阿亖分手之后的时间段。
黄狗洗了澡,挂了胡子换了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才好了一点。
那天晚上,我们找了一家烧烤店,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端了两箱酒,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瓶酒一瓶酒的对着吹,直到黄狗趴下。
我看了一眼还剩一箱的啤酒,又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黄狗,这个之前滴酒不沾的人,今天喝了六瓶,他真的累了。
黄狗喝醉前说了一句话:算了吧!一个人挺好的,就不会胆战心惊,也不用患得患失,我从来没有勇气能留住一个人,更何况我这样也根本留不住一个人。
我把黄狗说的话发给了阿亖,阿亖只是很淡的说了一句:少喝点酒,给他批一件衣服,风挺大。
我对阿亖说:我带他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阿亖说:我接受,但也没有必要道歉,跟他在一起确实也不可能走到最后,其实他是对的,比我们都看得明白太多了!
我才发现其实黄狗早就不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黄狗了,他早就明白很多东西了,只是他未曾表达过出来。
把黄狗送回了家,跟他父母解释了一番,此时我坐车赶着回去明天还要上班,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抿了一口苦涩的酒,想起了李宗盛的一句歌词“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所以呢?你奈人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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