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雪花如糖
忙忙碌碌的日子,像长了翅膀,倏地飞到了晚秋。
窗外的梧桐,巴掌大的叶片经数月阳光的炙烤,已变得焦黄、干枯,再也经不起北风的摇曳,纷纷脱离树枝,在空中飞旋着,哗啦一声摔倒在地。此时,有个声音,似乎在耳边重重地响起:
岁月忽已晚。
我不由得向远方望去。河的对岸,以及横卧在它身后的山峦,仍然郁郁葱葱,那儿生长着大片的松柏和香樟。青黑色的画面不免单调。别急,水杉或枫叶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为山峰涂上一抹又一抹的砖红,倒映在水中。无论视线怎么移动,这都是一幅绝妙的️山水一色图。把目光慢慢地收回。附近的街道两旁,伫立着一棵棵高大繁茂的栾树,苍翠稠密的树叶中挂着一簇又一簇的红灯笼,那是它的果实。小区门口的青石阶上,一排排盆栽的金菊,开得正旺。旁边的三角梅,玫红的小花朵挤在一起,浓艳的像假花一样。
但这些五彩斑斓的色调,都无法同银杏相媲美。它是大自然送给深秋最好的礼物。一把把金黄的小扇子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透明得能看见丝丝分明的叶脉,向世人尽情地展示着生命极度的绚烂。雀儿从这金碧辉煌的光影世界中穿梭,没有鸣叫;啄木鸟不再搂着树腰笃笃地打洞;小松鼠也停止了搬运果实,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大家像商量好了似的,静静地欣赏着这安宁、肃穆而又迷人的金秋。
奇怪,我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摄人心魄的秋色。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余载,每年都盼着春的脚步。梨花、细雨、烟柳、画桥、朱窗、红杏、粉墙、黛瓦、湖光、山色、天空、云影.……它们承载着文人的多情,从唐诗宋词中款款而来,让人痴迷。对春的偏爱常常使我忽略了秋天的姿容,很少细细地打量它。这真令人吃惊!看着楼下的海棠,我会疑惑:它是以前的那棵海棠吗?是,好像又不是。
是的,它一直兀自矗立在这,从未离开。每天清晨上班时,我都会不自主地望它一眼,而它也在微风中颤抖着叶片,热情地向我回应。可是,它分明又不是它。多年前,它还和儿子一样柔弱瘦小。现在,它的枝头已经探到了二楼的阳台,树杆变得结实强壮。
它不再是幼苗,儿子也不再是孩童。
是的,我的儿子,我目睹着他从童年走向少年,长成一个有着浅浅的胡须、高出我大半个头的小伙子。他生长的速度之快常常让我担心忘了他幼时的模样。想到这,我急急地从书架上找出蒙着灰尘的相册,翻看着一张张充满稚气的照片,真想再陪他走一回童年。因为他童年的母亲——十多年前的我,是那样的年轻。薄薄的背影,依旧有少女的轻盈。时光若是能够倒流,该多好啊。
可岁月这条河啊,总是日夜不停地向前奔流。从春流到夏,又从秋流到冬。它一路载着我,看过了多少风景,而我也从青年步入中年。不知不觉中,无情的白发在悄悄地生长,一根、两根、三根……就像约好了似的,从头皮上齐齐地冒出来,提醒镜子里的我,要打量一下自己:
眼角堆起的皱纹,让我不敢在众人面前放肆地笑,圆润的脸庞上再也找不到尖下巴,臃肿的身材对衣服越来越挑剔….…
我老了吗?我不停地问。可只要我年迈的父母在,我怎敢说自己老去?三十年前,他们该也是像现在的我一样,可是怎么就突然地背也弯了,头发也全白了呢?他们说话、走路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吃力。尤其爬楼梯的时候,父亲的喉咙里总会发出沉重的喘气声,母亲的腿更像是负着几十斤的重担一样,每抬高一步,都变得艰难。我一边陪着孩子长大,走过他的童年,一边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衰老,迈向他们的晚年。
母亲、女儿、妻子、老师.……多重角色,每天都在我身上自由地切换,我体验着不同的角色赋予我的责任。可是,有一天,如果我失去了某个角色,该怎么办?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我就会陷入恐慌和不安。每一个生命,都让我如此的不舍。正如我对此刻的秋,而不是来年的秋,忽然有了无限而又深沉的眷念。
时光啊,你要慢点走,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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