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闷骚之人。写下这句话时,我虽略带羞赧,却极为坦然。我很擅长剖析自己,将其视为基本要求之一,毕竟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鸟样子,心里面总得有点逼数。于是乎时不时就要践行一下人生信条,做做自我批评。说来这也是报应,因为之前我一直很擅长批评别人,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上来先是一个素质三连。后来可能是道德制高点待的许久有些高处不胜寒,想下来暖暖身子,便幡然悔悟,变成了吾日三省吾身。想来这样倒也不坏,因此我对自己极为真实。
“真实启蒙之于人,如同阳光之于土”,自命为真实后,我就很喜欢这句话,以至于有段时间每天早起当成毛主席语录一样默念三遍,然后再决定今天是不是要翘课睡觉。我本想觅得此句出处,生怕像世人一样,不小心断章取义地充当名人代言人。但葛朗维格老爷子似乎不太出名,费尽心机也是徒劳,无奈后想,李厂长爬虫都搞不定的事情,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找了个台阶便下了。
说起名人名言,想来倒也可笑,人家好生生一段话,论点、论据、大前提、小前提五脏俱全,非得拆成几句,泾渭分明地列陈在那里,还要根据实际情况随取随用。记得中学写作文时,引经据典这一套路对老师最为受用。最好一言不合便丢出几句名言,还得注明是哪位大人所说,意思是不给高分都对不住先贤。这种恶劣行径要是被鲁迅先生看到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还得甩出一句“没说,滚粗,扯犊子”才能消气。那个时候像是宪法与美国最高法院,案子来了就要拎几条出来解释一番。保不齐我也有当律师的天分,却被烙铁给耽误掉了。而奇怪的是,如果反过来做阅读理解,每一道题目前面却必定会加上“结合上下文”这几个大字,警告你要善解人意,别不留神把文章思想感情表达成了自己的。类似种种语文考试中的原则矛盾,现在依旧让人不解。
说起学校,总能让人想起那年夕阳下的奔跑,然后望着一圈肚腩感慨自己逝去的青春。还好我现在身高180,体重63,暂且无此烦恼,所以怀念起来伤感的思绪便少了一些。学生们都爱彼此之间起外号,以此见证亘古友谊。而我因为年龄小,所以外号里面总要带一个“小”字。初中时被赐名“小食”,高中时叫“小鸡”,大学时为“小八”。被叫“小食”的原因我已模糊,说不定也是不想记起,权当自己忘性太大。高中这个的由来,我自以为八成是我名字里面带个“际”字。而大学则是因为我们宿舍八个人,我又是最小那个,第一天卧聊排辈的时候就注定了这结局。有时我也感叹,所幸高中大学这两拨人出现在我时间轴的不同点,不然这两个外号合起来怕是要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上大学头两年,常以文人自居,腹中笔墨全无,却整天无病呻吟。那时候我们住的宿舍区名叫“竹园”,想着古时迁客骚人有名有字还多是有个什么别号以明己志,像是苏东坡和郑板桥,于是乎便有了“姓王,名宇,字际玮,号竹园居士”。然而届时又一转念,古人云“名以正体,字以表德”,而“宇”不过是我的乳名,爹娘起名字时想必也不知“上下四方曰宇”这一说法,“际玮”则是算命先生妙手偶得,说是这样笔画刚好凑齐,能“表德”的概率怕也不大。“竹园居士”乍听起来倒有几分雅意,不过背景难堪调查,被人问起就十分尴尬。最终思前虑后,只好作罢。
上学时好吟诗作对,还偏爱婉约柳永,以为辞藻这般华丽,定能唬住不少女生。现在取出回看,酸羞地门牙即倒,面红耳赤。深觉当时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犯了矫揉造作之大罪,现在看着房价除了骂娘半句诗也吟不出来。那时打个游戏被队友坑输了,觉得傻逼太多生活如此艰难,就要走上阳台道出一句“落英萧萧满庭庑,蒹葭散洒,折断天涯路”。和室友吵架,讲理讲不清,打又打不过,只好发挥阿Q精神,便又有一首“几处清丽几处幽,世境于心人假寐,三生又解几千秋”。不料几年过去,当时吵架那家伙却是我现在最要好的兄弟之一,想起便觉不可思议。
打架打不过也事出有因。小时候三好两歉,体弱多病,不咳上几回冬天就算白过。加上我们这良医虽有,庸医却也不少,有时候更是雪上加霜。一次脖子后面起了不知什么东西,便去医院看病。那大夫帽子、口罩、白大褂装备齐全,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一条缝,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便拿出片刀和玻璃,说是要把我身体的一部分做成切片观察观察。我心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一搞岂不是要不忠不孝?之后他又说怀疑此病会扩散,长在后面还好,跑到前面可就容颜不保。之前我还想着如果将来才华不够,说不定还能靠脸吃饭,被他这么吓唬倒是唯一的退路都被断掉了,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忍痛割爱。这家伙在我脖子后面刮了两下,像模像样地拿到显微镜下一番研究,最后得出结论,下单开药。本来我还稍有嘀咕,其一因为那玻璃切片不知多长时间没洗过,上面满是污垢,其二是他用来显微的八倍物镜,以我在实验室动烙铁的经验,八成是连个电阻都看不清,不知这兄台眼神是有多好,竟然可以观察细胞。但他断病时候正襟危坐,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此情此景就不容我再胡乱猜疑。只是一段时日之后,这配方似乎并无卵用,于是另寻名医,人家只说是压力太大,放松精神即可,暑假时候果然症状全无。登时便心生慨叹,幸好这兄台只在皮肤科 ,这要在内外科怕不是要和围城里庸医一样,四方医得只剩一方,还一方尽知,杀人有暇去计划生育部门兼职一下,说不定也是业绩斐然。想来老天爷自有公平,好不容易人类科技发展站在食物链顶端,还是逃不过这类兄台的自然选择,优胜劣汰,而我人品尚佳,还是保住了这条祖传DNA。
之前被我妈批评言语陈腐,了无生趣,圈粉不足,装逼有余。我的生活本就枯燥,想写出有趣之事更是难上加难。她是语文老师,每天之乎者也,吃饭时候都要就着蒋勋评红楼,跟她讲什么归纳演绎、三大原理断不可行。于是佛系随性,成此一文,不做认真,权当消遣,也当是我对她评语的一番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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