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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太平广记选》之赵逸

读《太平广记选》之赵逸

作者: 闲钓银河月作钩 | 来源:发表于2024-04-19 08:52 被阅读0次

    后魏崇义里有杜子休宅,地形显敞,门临御路。时有隐士赵逸者,云是晋武时人,晋朝旧事,多所记录。正光初,来至京师。见子休宅叹息曰:“此是晋朝太康寺也。”时人未之信,问其由,答曰:“龙骧将军王濬平吴后立此寺。本有三层浮图,用砖为之。”指子休园曰:“此是故处。”子休掘而验之,果得砖数万,并有石铭云:“晋太康六年,岁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濬敬造。”时园中果菜丰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号为圣人。子休遂舍宅为灵应寺,所得之砖,造三层浮图。

    好事者问晋朝京师何如今日,逸曰:“晋朝民少于今日,王侯第宅与今日相似。”又云:“自永嘉已来二百余年,建国称王者十有六君,吾皆游其都鄙,目见其事。国灭之后,观其史书,皆非实录。莫不推过于人,引善自向。苻生虽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杀。观其治典,未为凶暴,及详其史,天下之恶皆归焉。苻坚自是贤主,贼君取位,妄书生恶。凡诸史官皆此类也。人皆贵远贱近,以为信然。当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亦甚矣。”问其故,逸曰:“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为君共尧舜连衡,为臣与伊尹等迹。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尘,执法之吏,埋轮谢其梗直,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词损实。”当时作文之士惭逸此言。

    步兵校尉李登问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未知何年所造?”逸云:“晋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造。”汝南王闻而异之,因问何所服饵以致延年。逸云:“吾不闲养生,自然长寿。郭璞常为吾筮云:寿年五百岁。今始余半。”帝给步挽车一乘,游于市里。所经之处多说旧迹。三年已后遁去,莫知所在。

    北魏的京城洛阳崇义里有杜子休的宅子,地形宽敞明亮,门前就是御道。当时有个叫赵逸的隐士,自称是晋武帝司马炎(265-290年在位)时的人。晋朝时的往事,他很多都能记得。

    正光(北魏孝明帝元诩年号,520-525)初年,赵逸来到京城洛阳,看见杜子休的宅子,就叹息着说:“这是晋朝时的太康寺。”当时的人都不相信,问他有什么证据,赵逸说:“龙骧将军王濬灭吴后修建了这座寺,庙里本来有三层佛塔,是用砖砌成的。”又指着杜子休的园子说:“这就是佛塔的故址。”子休叫人挖地验证,果然挖出了几万匹砖,还有刻在石头上的铭文,说:“晋太康(晋武帝司马炎年号,280-289)六年,岁在乙巳,九月初一甲戌日,至初八辛巳日,开府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濬敬造”。子休挖园子时,园里长满了果菜,林木茂盛(意即不可能看到地下的砖),这才相信了赵逸所说,众人都称赵逸为圣人。杜子休就将宅子捐出去建了灵应寺,用园子里挖出的砖,建了座三层佛塔。

    有好热闹的人问赵逸晋朝时的洛阳与今天的洛阳有什么异同,赵逸说:“晋朝时,人比现在少,不过王侯的宅第和今天也差不多。”又说:“从永嘉之乱(西晋怀帝司马炽年号,307-311)以来,已经两百多年了,建国称王称帝的有十六个,我都去他们都城游览过,亲眼看见过他们兴亡的过程。当国亡之后,看他们的史书,都不符合史实。没有人诿过于人,自夸自矜的。苻生虽然好勇嗜酒,却也仁慈,几乎不杀人。我看他治国用刑,也算不上凶恶残暴。再看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则将天下所有的罪恶都归到了他身上。苻坚当然算个贤君,但他弑君篡位(苻坚杀苻生夺了他的皇位),自然要在史书上给苻生安上无数罪名了。凡是各种官方史书,都是这种写法。人都厚古薄今,看来是真的。现在的人也一样,活着时是个蠢人,死后却被吹成智者,这也太让人迷惑了。”众人问他为何这么说,赵逸说:“生前就是个平庸的人,等他死了,看他的碑上的铭文和墓志,没有不穷尽天地之间、人类身上所有美德于一身的。当君王的,可与尧舜媲美;做大臣的,个个都与伊尹比肩。州牧刺史,都能象刘昆那样,感化得老虎渡河(东汉刘昆为弘农太守时,当地虎患严重,刘政治清明,老虎都背着小虎,渡河北上离开弘农);做执法官的,个个都象埋轮的张纲那样刚直不阿(东汉张纲决心弹劾外戚梁冀,皇帝命他为徇行风俗的使者,他将车轮埋在洛阳都亭,表示不斗倒梁冀,绝不离开洛阳的决心)。所谓活着时是盗跖,死后却成了伯夷、叔齐。虚伪的笔墨伤害了正论,华丽的言辞损害了事实。”当时会写文章的人听了赵逸的话,都很惭愧。

    步兵校尉李登问赵逸:“太尉府前的砖制佛塔,形制十分古朴,不知是哪年建造的呢?”赵逸说:“是东晋义熙(东晋安帝司马德宗的年号,405-418)十二年,刘裕北伐姚泓时,军士们建造的。”汝南王(指北魏汝南王元悦)听说后觉得赵逸是个奇人,就问他吃了什么东西能活这么久?赵逸说:“我不懂服药养生那一套,是自然的长寿。东晋的郭璞曾给我算命,说我能活五百年。如今还剩一半的寿命。”北魏皇帝赏他一辆步挽车,可以在城里的商业区和里巷间游玩。他时常指说经过之地的前朝旧迹。三年之后赵逸隐遁,不知去了哪里。

    《赵逸》载于《太平广记》卷八十一,“异人”类。这个赵逸,除了自称活了两百五十多岁,多识洛阳旧迹外,似乎并无其它异处。但赵逸批评史书“皆非实录”,以及墓志碑文“妄言伤正,华词损实”,却很有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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