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崩溃

文/素商陶菊

下面是闺蜜文青给我讲的王奶奶的故事。

我的产假刚休到三个月的时候，教务处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学校去一趟。

走进教务处，主任和校长告诉我，教1班2班的语文老师突然生病住院，需要做手术，短时间回不来，让我接替这俩班的课。

丹丹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无法照顾这么小的孩子，我妈看着我弟弟家的孩子也脱不开身，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保姆了。

经人介绍，王奶奶——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来到我家。

王奶奶很会照看孩子，别看是六十岁的人了，懂得很多科学育儿的知识，什么时候喂奶，什么时候睡觉，哭闹时怎么哄，醒着时怎么玩儿，又细致又周到。丹丹爸爸和我都很满意，上班也就放心了。

王奶奶这个人干净利落，明理负责，少言寡语，特别有耐心。我们两口子都跟尊重她。

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们成了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的亲人。

慢慢地也就了解了王奶奶的一些家事。

王奶奶年轻时家里开着一个小卖部，丈夫进货她守摊，两个儿子，大的上二年级，小的上一年级。

日子忙得没闲工夫，只是大年初一可以歇一天。就这样一年下来也攒不下多少钱，又没别的营生，只能勉强维持着。

就在大儿子上三年级那年冬天，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王奶奶的丈夫去进货就再也没回来。

王奶奶急疯了，发动能帮她的所有人去找，一个月过去了，既没有消息也没有人影。

有人说出车祸死了，有人说去城里干别的事挣大钱去了，有人说跟着一个外地女人跑了。

王奶奶心里清楚，她的丈夫肯定没有死，因为她发现那个余额最多的存折不见了。同时她更清楚，他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奶奶关了小卖部，到处打工，供娘仨吃饭，供两个儿子上学。

她当过造纸厂的复卷工像男人一样干活；她摆过地摊儿卖水果，因一块钱的管理费被追得到处跑；她夏天卖冷饮一个人坚持一个通宵……

晚上一个孩子生病了，她背一个领一个娘仨一起去医院，一辆破自行车前边一个后边一个娘仨穿行在风里雨里……

两个儿子学习都不好，高中毕业都没考上大学，只好打工出苦力。不管怎么说，王奶奶有了帮手。

后来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王奶奶把孙子孙女看大了自己也老了，就帮着别人看孩子贴补家用。由于看得好口碑好，找她的人家不少。

两个儿子家对待王奶奶的态度有很大不同，老大媳妇以各种理由不让她一起住，为此王奶奶说起来就流泪。老二媳妇老实善良把她接进家门，王奶奶的心里才好受一些。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也就算了，偏偏有两件事让王奶奶痛不欲生。

王奶奶生活上是不幸的，但她的坚韧，勤劳，自立赢得了人们的尊重。

有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几年前老伴去世了，出于对王奶奶的了解，有意和她牵手余生。

老教师经常买些糖果点心之类的小吃食悄悄送给王奶奶，后来还买毛衣棉鞋让她穿。王奶奶有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给老教师带点儿。

一来二去的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王奶奶和老教师的意思，大多数人都说两个孤苦的老人在一起互相照顾，挺好的。

王奶奶的大儿子听说了这件事，怒吼着说他有爹，扬言要揍老教师，大儿媳说婆婆不要脸让他们一家无地自容。

王奶奶吓得赶紧告诉老教师:千万别见面了。自那以后，即使无意间碰个对面，两位有情有义的老人彼此也像陌生人一样，连互相望一眼都不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奶奶的丈夫在失踪了30年之后，也是在一个大雪的冬日突然回来了！

王奶奶气得发抖，她的丈夫冻得发抖；王奶奶嚎啕大哭，她的丈夫诺诺哀求；王奶奶破口大骂，他的丈夫默不作声。当所有的委屈都被泪水冲走之后，当所有的怨恨都随着骂声喷出之后，当所有的往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王奶奶站起身走到门口，用手一指门外:滚出去！

大儿子大儿媳隆重地接纳了他们的爹，因为他手里有2000块钱，那是当年领他走的那个女人的孩子赶他出来时，那个女人对他的最后情意。

王奶奶在她丈夫回来的第二天，对我们两口子说她看不了丹丹了，说她没气力了，说她的心乱了。

后来我打听王奶奶怎么样了，人们说时常看到一位老太太，身形佝偻，神情恍惚，步履蹒跚地出现在大街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说冤不冤，冤不冤……

那老太太是王奶奶。

2021.3.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