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宋代大儒周敦颐经典《通书·文辞》解释:「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四个字,标志着传统写作人的理想,透过笔下文字汇集成书的文本,传达深刻的道理。
有些人看到「道理」两个字就怕,感觉像是要读什么教科书,要人拿出高度的专注度和大脑,听些无聊八股的训斥。不能否认,会让人有这种感觉,过往教育要负很大的责任。
台湾并行中国儒家与西方教育理论产生的教育,充满对于道德的无限崇拜,学校当中能接触的文学与艺术作品,多是经过层层道德、政治、少数专家的筛选,剩下一些索然无味的作品。当中说理,却又不给学生反思与批判的空间。听训一般的听课,读标语一般的读书,也难怪会对能传达道理的书退避三舍。
其实传述道理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小王子》、《少年Pi的奇幻漂流》、《麦田捕手》等作品,一一为千万读者演示深刻的人生道理,并非只能透过说教的方式传递,而是可以用轻松于快的寓言故事,让读者一面欣赏精彩的故事,一面随著作者要论述的思想共同走一趟思辨之路。
青少年小说,本本对我来说,我都期盼自己能够在平实的用词、易读的语法,以及深刻的道理间努力取得平衡,好完成我对作品最大程度的期待。读者读得开心,又能从中获得更深层的东西,满足情感、心灵与大脑。
《木偶戏阿伯》的创作背景,是以台湾引以为傲的木偶戏为主题,描述一个小村落有两家戏班,米糕木偶戏戏班成立已经超过三十年,许多村镇都有他们演出的足迹,以及几乎由女性组成的凤凰木偶戏班。
米糕木偶戏班班主为张金榜,他是非常有名气的木偶戏阿伯,而凤凰木偶戏班班主是叶秀兰,也是赫赫有名的木偶戏阿姑。有他们在的地方,总是能够为当地居民带来许多欢乐。可是两家木偶戏班彼此竞争,偶有摩擦,感情不是很和睦。
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张金榜的儿子张力强,以及叶秀兰的女儿叶娇柔,他们在小学却是很好的朋友。因为大人的关系,他们感情虽好,却不能给大人知道。
张力强很喜欢木偶戏,一心想要成为接班人,却不知道爸爸早就想把木偶戏班收掉。叶娇柔也喜欢木偶戏,可是妈妈却老是要她专心念书,不要碰木偶戏,这让叶娇柔颇为无奈。
随着电视越来越普及,看木偶戏的人越来越少,木偶戏戏班陷入生存危机。张金榜的身子一天天不好,而叶秀兰也因为担心戏班的生存而烦恼。张力强和叶娇柔,他们想要帮助爸爸妈妈,同时让喜爱的木偶戏永远留存。
大孩子与小朋友们集思广益,想要让米糕木偶戏戏班与木偶戏文化永垂不朽。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点子,就是让木偶戏上电视。
对木偶戏有点了解的读者马上就能读出这个故事背景的灵感考察自「史艳文木偶戏」的历史背景,史艳文为民国五十九年作品,故本书历史背景设定为民国六零年代左右。
通过年轻人与传统对于同样技艺的不同观点,年轻人提出的看法或许对老一辈来说有点不可思议,但正是有所不同,新的道路才会在新的眼光底下浮现出来。
透过此书,我希望传达任何传统技艺,都可能面临被淘汰的危险,但若能与时俱进,便有机会超越固有限制,开展出一片新的天地。木偶戏的电视化、电影化、动画化、游戏化等,让台湾的木偶戏成为跨越世代的流行商品。我相信其他台湾逐渐脉络的传统技艺,都存在利用新时代、新科技与新思维,延续生命至未来的空间。
[节录内容]
刚开始张金榜觉得带着孩子去,好像不大得体。反而是大虾叔帮孩子说话:「本来力强身为《燕子侠》的编剧,也应该上台北看看。不然谈论起剧情,难道我们几个大人还能说得比编剧更多?」
「好吧!」张金榜说不过大虾叔,也觉得让孩子长长见识,也算是机会教育。
张力强没忘记好友,对爸爸说:「叶娇柔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这件事要看叶班主答不答应,妈妈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那我们就找叶妈妈谈去。」
「这不大好吧!」
「爸爸,记得几个月前,叶妈妈为了大局跑到你这里来晤谈,一个女生比男生还有勇气,这样感觉男生就逊掉了。」
「所以你觉得爸爸逊掉了吗?」
「当然不是……假如爸爸愿意去叶妈妈那边游说的话。」张力强话越说越小声,他尊敬爸爸,但又希望爸爸能够帮忙自己,让叶娇柔跟自己一起上台北。
其实,张金榜早就想找叶秀兰谈谈,倒不是为了孩子上台北,而是为了嘉武村木偶戏事业的将来。
这一次,彷佛情节重现,只是角色对调。张金榜带着儿子,前往拜访凤凰木偶戏班。
叶秀兰像是早预测到张金榜会来,对于张金榜的出现完全不意外。
「张班主,没想到会有您来登门拜访的一天。」
「我自己也很意外,如果是一年前,我绝对想不到我会来。」
张金榜喝下一口茶,吐出一口热气。接着说:「到底我们算是系出同门。当年我父亲,以及您先夫都曾经在曾常德老先生那儿学习。虽然彼此相隔十多年,但从辈份上说,还能算得上同门师兄弟。对于整个木偶戏的发展,妳我都清楚,每当科技进步一分,木偶戏的传统就被抹煞一分。我是不愿意木偶戏被遗忘,因为木偶戏世我们的根。当然,我曾经软弱过,想要放弃,幸好最后孩子们让我想起初衷,可是要做到维系我们的木偶戏,光靠我或单一个戏班都是不够的。」
「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叶秀兰说:「您接下来要说的,我都明白。张班主,就让我们共同努力,试图打开一片新天地。」
「为了木偶戏。」
「为了嘉武村。」
「为了我父亲。」
「为了我丈夫。」
「为了……」,「为了孩子。」
同为木偶戏文化人,张金榜和叶秀兰取得共识,不知不觉间,竞争关系早已发展成为伙伴关系。在这之前,他们的孩子早以跨越两间戏班之间的阻碍,成为朋友,如今这道感情关系从下到上,发展到成年人的层次。
浩浩荡荡,几乎全村人都来公车站送行,凤凰木偶戏和米糕木偶戏,两个团合并在一起,他们一行二十多人,要前往台北,为电视台演出,也为了打开木偶戏更加多元化的发展进一份心力。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公交车后方还有一辆货车。
张金榜见到公交车,纳闷问着:「这班公交车,空荡荡的怎么没有乘客?」
村长说:「你们这一行人,人数众多,加上还有戏台子等等设备,光靠公交车怎么行。」
铁工厂刘老板说:「这辆公交车全村人包下来了,你们尽管舒服的乘坐。后头是我们工厂的货车,司机老王技术很好,用来载戏台子跟设备再好也不过。你们可得为我们嘉武村争光,让那些台北的都市俗知道我们乡下人的厉害。」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嘉武村的人团结,就是演出三十年的木偶戏。
这场仗,不是张金榜一个人打,也不是米糕木偶戏一个戏班打,而是整个嘉武村,整个木偶戏文化。
年轻一辈努力想要将木偶戏保留下来,张金榜、张力强、叶娇柔、叶秀兰,他们利用年轻人的创意,想到将电视与木偶戏结合的点子,打算上台北找电视公司,将传统的木偶戏化为创意产业。
都市与乡村,传统与现代,到底会擦出什么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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