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梯

文/楚云听荷

新年第一天，出门。惊喜地看到楼层电梯口两侧分别摆放着两盆鲜花。夺目的色彩让楼道里凭添了几许红红火火的节日气息。

我走过去，俯下身子，细细观赏着四盆花。有两盆是仙客来，另两盆是报春花。这仙客来，绿叶丛簇，中间伸出十来朵粉嫩娇丽的花朵。这些花朵好别致，镶着白边儿，娉娉婷婷，俏俏然然。那边的报春花，绿叶蓬勃，中间鲜红的天鹅绒花瓣层层叠叠，黄色的花蕊尤为可爱，细闻，一股淡淡的清甜味儿在身边萦绕着，直扑肺腑。

我正低头看得出神，边上响起一个声音：“老师，这是我老头子摆这的，说这样好看噻。”我回头，见是603的阿姨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后面站着一位瘦削但极有精神的大爷。

我笑着说：“谢谢大爷。这花特别好看，我们楼道里成小花园了。”大爷摆摆手，憨笑着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会嫌弃。”

这时，602的女主人开门出来了，她接口说：“这花很漂亮！我早上开门，以为谁家要办喜事呢！”她这一说，我们都笑开了。楼道里，还真的是喜气洋洋了。

下电梯时，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鹿城府学巷那条长长的花梯，想起那位每天在花梯上忙乎着的慈祥老伯……

那是一幢七层公寓楼，未装电梯，楼梯呈“之”形顺层而上。我们住401，老伯住302，花梯从一楼转角处开始，每一级楼梯外延的水泥板都用钢丝牢牢地套着花盆，如此一盆盆绿植延伸至四楼，刚好到我们入户门口。

这花梯是名副其实的。当你站在公寓楼下抬头看，那红红绿绿的花花叶叶顺着“之”形楼梯一路欢笑，似是流动的五线谱上演奏的一个个欢乐的音符，律动着姹紫嫣红的诗篇或乐章。它们在拨动你的心弦，它们在蓬蓬勃勃地朝你欢叫，来吧，来吧，请上楼，一路繁花迎接你。

当你一级一级上楼时，你的双眼会情不自禁地在花儿们身上逗留，你的脚步会不知不觉地放慢。瞧，每一朵花都是如此娇艳可人，每一片叶都是如此饱满润泽。

而你，在三楼拐角处定会看到一位慈祥的银发老人。他或半蹲着检查花盆外圈的钢丝，或弯腰在修剪枝叶，或在细心培土……见人上楼，便起身退回到边上，舒朗的眼神，温和的笑容，让人一见就心生暖意。

这花梯是有时令气息的。除了绿萝、玉树、红掌、月季、万年青等四季长绿的盆栽，其他各季的花卉穿插期间。当早春清冽的风在楼下梅树间穿过时，黄色的迎春花便俏生生地点缀在长长的绿枝上。随后，天竺葵、春海棠、长寿花、杜鹃花等依次开放。

印象最深的是花梯上的夜来香和茉莉。这两种花一开，便到夏天了。夜来香的五瓣小白花只在晚上开放，夜晚上楼时，一阵阵花香在身边萦绕，楼道里的灯光亮亮的，小白花闪闪的，香香的，心儿便舒然至极。

夏日的午后，我和儿子会到公园路书城去看书，每每下楼，上楼，儿子总会蹲在这清香怡人，素洁淡雅的茉莉花前，看上好一会儿。傍晚时分，我们从书城回来，便是老伯在花梯上浇水时分，儿子便开心地跑上前去，老伯便笑呵呵地把花洒递过来，小伢儿笑嘻嘻地自然接过。于是，一级级上，一盆盆喷洒，叶儿更翠了，花儿更娇了，小伢儿笑得更欢了。

“妈，你看，你看！这茉莉的叶子特别绿，这就是橄榄绿！还有，你看，这花瓣像白色的天鹅绒。”在茉莉花前，儿子会激动地朝我叫。可不是，浇过水后的茉莉叶儿苍翠欲滴，绿得直逼你的眼儿，而那娇小的白花娉娉婷婷，清雅动人，看的人心底一片明静。

而每每这时，站在三楼的老伯便会笑着说：“小朋友很会欣赏！你看，爱花的小朋友就会出口成章。”于是，花梯上便是笑声一片，而花梯便成了流动的旋律，如诗亦如画……

在府学巷住了八年，这条长长的花梯伴随我们的日常，也润泽了我们的日常。而今离开鹿城十多年了，不知那条花梯是否明媚依旧？不知那位慈祥的老伯可否还在花梯前忙碌？

在小区走了一圈，带着温馨悠长的回忆，我走进单元门。电梯门开，603大爷正捧着一盆仙客来下一楼。他看到我，便笑呵呵地说：“我们阳台上还有好几盆花，我拿两盆下来放一楼。”

我看他弓着的身子有点吃力，忙赶过去想帮帮他。但花盆已摆放好，在我面前呈现的是一抹绿意，一抹鲜红还有一张满是皱褶却又显得开心的笑容。

哦，这暖暖的春意……

刊登于2022年2月1日《温州日报》文化周刊、2022年2月7日《安徽工人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