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我罕见地在闹钟响铃之前醒来,躺在晨光笼罩的床上发呆。
清醒之前的梦在脑子里回放,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故事进展合情合理,我的手上甚至还带着不小心触碰到梦中人物衣袖的触感。窗外的现实世界运行不久,没有前一天的喧嚣,只偶尔能听到103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机械的,冰冷的,还没有梦中的世界真实。
闭上眼睛梦中的世界就会回来,我以前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但那天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我不得不爬起来奋斗。
我知道有两种方法能让梦中世界不会很快消失,一种是在它还没有完全消散之前讲给人听,一种是梦醒就开始用文字记录。前一种我独居以前经常干,后一种我偶尔试过几次。但遗憾的是,两种方法能保持的时间都很短。那些真实到让人怀疑现实世界真实性的梦,在讲出来或者写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支离破碎,变成一些不知所谓的呓语。有时候真的很难不怀疑,那个“早上不能说梦”的警言是不是梦中世界的一种保护机制,防止一些人对照细节,发现点什么。
应该是觉得自己的文字速写能力有了一些提升吧,那天早上我决定在晨间日记里用比较文学化的文字记录一下我的梦。我尽可能快速地写,字写飞了也不管不顾,只是想尽可能多地留下一些真实的画面和情感。
第一页写完的时候一切还很清晰,我很高兴这次终于不再只是几个词语和几句对话了,但是第二页刚写了两行,那个世界突然就变得模糊起来,我每写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写的内容,需要停笔回忆,思考,梳理。那种无力感太沉重了,我只撑到了第二页结束就不得不放下笔合上日记。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勇气去翻看那天的记录。我几乎可以肯定,任我怎样想象力好到爆棚,我也很难看懂我记录的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就像以前那些梦中世界记录一样。应该有很多科学的、哲学的理论可以解释这一切,但那些解释之于我并没有什么意义,它们消解不了我的无力感,那种无法掌控自己、不能随心所欲运用文字的无力感。
最近我一直在单纯恰饭和追求自我两条杠上反复横跳,不分时间、没有界限地写一些不同类型甚至相反类型的稿子,所以偶尔会出现一些脑子不受控制的情况:一种是我明明在赶条理清晰、观点明确、不能引起人任何无关联想的恰饭稿,脑子里突然会蹦出来一大段细腻优美、情感充沛、画面感极强的文字;另一种是我确实规划好了写点自己想写的真实情感,脑子里却干巴巴的,只有“严格来讲”“综上所述”“第一、第二、第三”等冷冰冰的文字——结果往往是等我在恰饭稿告一段落后切换新的文档准备记录那让人欣喜的灵光乍现,迎接让人无法抗拒的文字高潮时,后一种情况飘然而至,斩断了我所有的幻想,让我欲哭无泪。
我是一个物欲远低于其他欲望的人,一件九块九的短袖我可以穿上好几年,如果不是考虑到它已经变成薄如蝉翼的透视装,实在有碍瞻观,我还可以穿到地老天荒。
单纯是这样的话,我其实不需要写那么多恰饭稿也可以生活得很自在,即使有点嗜吃我也可以随时做好永远吃糠咽菜且不会觉得委屈的准备。但是我骨子里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讨好意识,要让在身边的、不在身边的所有人觉得我看起来过得还行,不至于为我担忧,要积极乐观,要努力勤奋,要小小个子蕴藏着大大的能量,要做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倔强姑娘。所以我一边抗拒,一边耕耘,一边躺平,一边奋斗,在我唯一较为擅长的文字世界里不停地压榨自己,不断挑战自己的脑力极限。
尽管是割裂的,但所有这些都不是白白受苦,我收获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除了不能消除无法掌控自己、不能随心所欲运用文字的无力感。也许这种无力感是必须的吧,它让人有所敬畏,不至狂妄。
最后放一段我非常喜欢的文字,用以自勉,也与你共勉(道理这东西应该是通用的吧~)。
写作于我,是逃避,是重建,是审慎,是深情,是我构建的另一个世界。我的伤痛在文字里得以抚慰,我的卑小在文字里得以拔高,我的痴心妄想在文字里被训诫。这才是我坚持十几年写字的意义。
——风茕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