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鞭炮声的新年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显得安静。在这种祥和的安静里我想起了不久前遇到的一件事情。如果新年的美好的愿望都可以实现,我愿意把这份祈愿给那个不相识的姑娘。
那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也许是给我的冲击过于大,以至于到现在仍让我有一吐为快的冲动。
清晨。车先生起了个大早陪我去医院产检。天气有些冷,产科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早已挤满了人。隔着有些陈旧的透明玻璃门,可以看到原本就不宽敞的走廊里挤满了陪同孕妈妈产检的人们,不时张望着玻璃门的另一侧,期盼着孕妈妈带来一切顺利的好消息。车先生示意我不必着急,慢些走。我便拖着还不算臃肿的身体挤进浩浩荡荡的产检大军。
也许是正在孕育小生命的缘故,玻璃门这一侧的孕妈妈们却是一脸的从容和闲适,有条不紊的排着队伍。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玫红色羽绒服的姑娘挤进队伍,一脸的迷茫与无措。她有些木讷的把化验单递给医生。医生看着化验单,眉头紧锁,接着抬头看了姑娘一眼,十分严肃的说:“你的尿液里蛋白含量太高了,必须马上住院。”
姑娘似乎没有听懂似的,有些拘谨的揪着衣角,说道:“我不在这里生,我要回老家生的。”
一旁的护士解释道:“不是非要让你在这里生,但是你的情况很危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必须住院。”
姑娘嘟囔着还要说些什么,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医生没有再理会姑娘的回话,接着说:“快,让家属给你办理住院手续。”说着把手中的单子递给姑娘。
姑娘煞白的脸开始涨的有些红。这时我才观察到姑娘的眼睛已经肿的非常严重,沉重的眼皮把眼睛压成了一条窄窄的缝。她迟疑的接过单子,却没有丝毫要去办理手续的意思。她只是局促的站着,像一个犯错的狼狈的小孩子。
“我....一个人来的,我不是...本地人,我在这里打工的....我婆婆让我回老家生,我不能在这里生的.....”姑娘说。
医生有些着急了问道,“你老家哪的?”
“沂源,我婆婆家”姑娘说。
“到沂源至少要2个小时车程,太远了,你必须住院,护士和你一起去办手续,你通知家人”医生坚决的说道。
姑娘低着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惶恐,“我婆婆让我回家生的.....”
医生见姑娘无动于衷。他站直了身子,语气轻缓了许多。“你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你即便是安全的回到沂源,沂源的医院也不一定敢收你的,你打电话给家里人商量一下”。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接着就是大段的沉默。那安静有些让我窒息。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等她打那个救命的电话。
可她迟迟没有动,只是怔怔的站着。
医生终于按捺不住了,说道:“你坚决不住院是吗?”
“恩...恩...”姑娘有些不安的应道。
“那好,你如果坚持回老家,那你现在抓紧回家,不要坐公交车了,打个的回去吧。公交车太颠,如果路上有什么危险,打的送医院也节省时间”医生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你要是铁了心不住院,就把这个自愿放弃住院治疗的声明书写了。”
护士顺势把笔递给姑娘。她近乎笨拙的接过笔,握笔的姿势甚至有些滑稽。
“你就写我自愿放弃住院,然后写上你的名字”护士说。
我仍旧看不到姑娘的表情,只是觉得她写的很吃力。她突然停住了,变得更加局促不安。护士凑了上来,“你不会放弃的弃字不会写吧?”姑娘有些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脸涨的更红了,甚至那肿胀的眼皮也变红了。
在一旁的我突然觉得压抑的难受,好似千斤重的石头狠狠的压在了我的胸口,那感觉又像针扎,生疼。
后来,姑娘挺着肚子,一个人离开了。我望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红色的羽绒服格外的扎眼睛。她在离开办公室的那一霎那我似乎是看到了她脸上分明是挂着笑的。
可是那笑是什么呢?
是终于摆脱医生对她劝阻的喜悦?是终于逃离这尴尬局面的轻松?亦或是在掩饰自己的狼狈?又或者是她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她把自己的连同未出生孩子的性命都交给了别人?她到底在笑什么呢?
我不知道后来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如果幸运,她的宝宝差不多已经满月。如果不幸呢?我不敢想。
终于把这件事情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我突然有些错乱。
窗外是一片安静祥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客厅里还时不时传来春晚的锣鼓声声,赞歌阵阵。我站在窗边甚至可以看到对楼窗户上贴着的大大的“福”字,那红色在阳光下同样的刺眼。我甚至能感受到春天的力量,看得到那些新抽出的稚嫩的载着希望的绿芽。我甚至感觉到我肚子里的小家伙有力的伸了个懒腰,用他独有的方式和我交流着。
只是,想起那个姑娘,我依旧觉得心里那么紧。
新的一年,我希望天下所有的孕妈妈都被厚爱和呵护,所有的宝宝都能健康成长。如果这个愿望太大,那就祝福那个不相识的姑娘。希望,此时此刻,你的宝宝正在你温暖的怀里贪婪的吸吮乳汁。
还有,诚愿所有女性都有捍卫自己生命、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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