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奶 奶
文/程玲燕
奶奶生在粗犷的北方,但却有着南方女子的温婉、秀气。没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老了的奶奶反正是个俏实的婆婆。
奶奶柱着拐杖的样子时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她皮肤洁净,白皙,七十多岁的时候,脸上也少见斑斑点点。典型的瓜子脸,鼻子很是小巧精致,身子也娇小。眼角的鱼尾纹,嘴边的法令纹,额头的沟沟壑壑似乎的确是有的,我却几乎没有印象。那双眼睛是单凤的,有点肿泡儿,不过,并不影响它折射出慈祥、温暖的光芒。一头白发,泛着银子似的光泽,倒给她增添了几分不俗。沉重的生活渐渐压弯了她挺拔的腰肢,老封建残忍地塞给她一双三寸金莲。偏襟的灰色、淡青色小褂,黑色的绑腿裤子是奶奶一年四季的穿着。
她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她脾气极好,从没厉害过谁,和谁红过脸,和谁拌过嘴。
奶奶养育了五个孩子,两个姑娘三个儿。她去逝的时候,她的儿子、女儿们已有儿孙膝下绕,所以,奶奶也算享受到了天伦之乐。但,终究奶奶的去逝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遗憾。
那是一个普通的秋日下午,但我却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天气。那天灰暗阴沉,空中乱七八糟地飞舞着一些被焚烧的豆秸、玉米杆的黑色灰末儿,一排排的农家小院灰头土脸的。点缀着这番死气沉沉的气象的是各家院里挂着的门帘,那门帘是手巧的农妇们挑选各种颜色的旧衣服,裁剪成各种动物、植物的造型,拼接缝纫出了的农家特色的门帘。
这一日的午后,爷爷安置好奶奶,便出去了一小会儿。天气有点儿冷,奶奶的心绞痛“不是时候”的犯了。
谁也没有料到奶奶就这么走了。
后来,提起奶奶,我便臆想。奶奶刚感觉疼痛时,应该内心笃定她的老头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应该深信自己吃点药就没事了吧;她也应该会吃力的起身,拼着老力想要抓到救命的药丸,喝口热水,想着疼痛就过去了吧……我不太愿意具体去想奶奶疼痛的样子,好像这样奶奶就没有受过病痛的折磨,没有遭过罪,好像我们就不用责怪自己为什么那天不去看看她,好像她只是安静地去了另一个世界,过着和我们一样的生活。
那一年,磨面的机器三天两头坏,深秋一过,到了冬天,就是磨面的高峰期,父亲下河南的脚步急匆匆。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有pp机,更别说手机,父亲只身一人去找修机器的师傅,一走好几天,家里人很担心。好在,父亲没走几天就带回来一位师傅。冥冥中母子连心,父亲赶在奶奶走之前回来了。
二姐撰写祭文《悼念奶奶》;二姐哽咽着读祭文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灵棚下,孝子孝孙们痛哭失声,奶奶对每个人的好,让我们无法忘却。我在外地上学时,每逢寒暑假回到家,奶奶总要尽她最大的努力为我做顿好吃的。然后拄着她的拐杖,踩着她的三寸金莲,颤颤巍巍的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再走过一条马路,再走过离我们家还有好几个巷子的路亲自去叫我。住在马路边的人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奶奶是没有体力一次性走完这段路程的,过了马路,她就得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口气,有时候心口窝一阵一阵地绞痛。那时的我心里还老不情愿:能做出什么花样的饭来,有什么好吃的,费这劲儿干啥。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弟弟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很节俭,她舍不得花一分钱。偶尔有卖肉丸的,卖凉粉的吆喝着叫卖,奶奶便拽起弟弟的手把他拉回家。有的邻里人好事,故意说,当奶奶呢,给孩子买一碗吃吧,那么小气。奶奶就说,俺家孩儿不吃。奶奶的灶头边经常煨着一些饭,早上的米饭,半上午做的片儿汤,预备着给饿了的弟弟吃。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家里所有的孩子们日子过的还不错的时候,奶奶竟然做饭做两样儿,一样纯白面的给爷爷吃,一样黑白面掺和着的给自己吃。奶奶的节俭让人吃惊。
对奶奶的记忆,很多是和弟弟连在一起的。记不得弟弟几岁时,脑袋磕了一下,起了个包,奶奶的心战战兢兢,怕媳妇怪罪没看好孩子,赶紧地揉呀揉的,想着把这个包揉下去,结果大半个脑袋被揉成了软包子。也记不得是哪一年的冬天,奶奶爬上楼梯拿东西,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摔下来掉在了楼梯底下的炕上,砸倒了灶头边的米汤,炕头儿睡着的弟弟和奶奶都被烫伤了。
奶奶的样子在我记忆里一直是干干净净的。目光清澈,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呆滞;脸庞洁净,没有老年人的耷拉松弛和一块块的斑点;身上也没有老人味儿。奶奶体体面面的活了一辈子,在儿女们都好过了的日子里,没让他们伺候,没拖累他们,又体体面面的走完了这一生。
2.好玩的旧时光
文/ 野川中学 崔丽华
中午在餐厅吃饭,有同事说到自家孩子幼儿园毕业的事,不由感慨:“你看现在的孩子,幼儿园毕业都仪式感满满,又是戴博士帽,又是吃蛋糕,我们那时候连幼儿园都没有,只有一个土房子……”这个话题一出来,顿时响应者无数。你一句我一句,从幼儿园又聊到小学,个个兴致高涨,吃完饭都没聊完,每个人都回忆了一把自己的童年。
有意思的是,大家异口同声,都对那时的晚自习印象深刻。理由就是:那时的晚自习经常停电。可不是吗?停电的晚自习多好玩啊!
黑暗中,教室里星光点点,有的昏黄,有的闪耀,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就是我们最好玩的五花八门的灯具。有各种墨水瓶做的“洋油灯”,有蜡烛,这是数量最多的,但我最羡慕的是两种格外与众不同的灯具。
一位女同学的爸爸老家是外地的,她的“灯”是一种能燃烧的圆柱状植物,有蜡烛粗细,一头插着一根短棒,另一头裹着加工过的棉花,非常像一个吃了一半的棉花糖。晚自习时她自豪地把短棒插在桌子上的洞里,顿时,那“棉花糖”就像火炬一样熊熊燃烧起来,火焰足有半尺高,坐在她旁边的同学完全可以不点灯了!不过,这也有缺点,晚自习一结束两个鼻孔里都是黑乎乎的烟灰。
另一位男同学的灯更厉害,他的灯叫“电气灯”。原理我不清楚,但这种灯的灯光足可与电灯相媲美,白炽闪亮,与我们的蜡烛一比,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他每次都把那个灯保护地很严实,谁都不让碰。
停电的晚自习不只灯具好玩,黑暗灯影下隐藏的游戏更好玩。借着教室的昏暗,桌面和桌斗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那时是两人一张桌子,桌面鲜少有平整光滑的,都是坑坑洼洼,大洞小洞好几个。我们利用这些洞,或桌上桌下传纸条,或放倒蜡烛,滴蜡油,做玩具,有滴在自己卷的小纸筒里做成小蜡烛的,有趁热捏成各种形状的。当然,玩得太过分了也是不行的,不小心动作大了被老师发现,批评是肯定少不了的。
最好玩的当属晚自习遇上放电影了。我们的小学与大队部基本连在一块,放电影就在我们的校门口。那时的人表示庆祝的方式大多是放电影,家里娶媳妇要放电影,新房落成要放电影,甚至家里的牛马生产了也要放电影,再加上村里集体放电影丰富大家生活,几乎每隔几天就有电影看。如果上晚自习前在校门口碰到搭幕布的人员,那晚上就一定是要放电影了。
电影声音一响,教室里的我们就坐不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就有人报告:“老师,我要去厕所。”厕所是在校门外的,这就能趁机看电影了。有人起头,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报告要上厕所了。老师也是心知肚明的,看教室里不剩几个人了,就大手一挥:“都去吧,一会儿赶紧回来!”
顿时,我们喜滋滋地跑出去了。黑夜中放电影的那一束光格外明亮,先出来的同学已经看了一会儿了,忙着给我们讲电影内容,具体放的什么内容我们并不太关心,我们只是兴奋地享受着这偷来的愉快时光。一会儿后,高兴够了的我们就一个个陆续回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那样的夜晚是再也没有了。可那快乐的记忆却深藏在人生的长河中,像美酒,越酿越醇,偶尔打开,便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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